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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叫她意外,她胸口有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在往外涌,忽然鼻子发了酸,“裴仲桁……”
他抬起目光,却是很温柔地笑起来,“现在吃我可不大方便——先吃点其他的垫垫,过两天我接你出去你再吃。”
她头回听他说这样撩人的话,可见他举手投足都是清方端正,反而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想说没人在旁边,他不用如此做戏,但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再忍耐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南舟垂首点了点头,忽然又拉住他的袖子,“二爷,能再帮我一个忙吗?我的戒指……”
她的话没说完,裴仲桁从口袋里掏了一枚戒指出来。拉过她的左手,缓缓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很慢很郑重。
是她的戒指!
南舟又喜又悲,忽然掉了眼泪。眼泪掉在了戒指上,是温热的。他的拇指轻轻揉了揉,把那滴泪揉开了。她手指上那一处渐渐发了紧。
“已经洗干净了,不过再冲一下也好。”他轻笑道。
南舟噗嗤笑出了声,不好意思的抬手抹掉了眼泪,“谢谢你……你的钱我会还你的。”
但那滴泪却是落在他心头,又酸又苦。他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以后再说。”说完便离开了。
裴仲桁出了房间,又有喽啰上了锁。军师候在一边,笑得谄媚,“这就送二爷出寨子。”
“内人脸上是什么样我都瞧清楚了,过两日若有什么不对地方,别怪我翻脸无情。也麻烦军师给内人换个像样的地方住,几百条枪的买卖,还是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军师点头称是。虽然这寨子里满是穷凶极恶之人,但裴仲桁的语气还是叫人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蒙了眼罩出了水寨,被送回了当初接头的地方。万林等得心焦,直到看到裴仲桁回来,他才放下心来,将裴仲桁接上车。
“都安排好了?”裴仲桁一上车便问。
万林一边开车一边答道:“都安排好了。钱已经从银行里提出来了,枪和子弹司令也已经叫霍五爷准备好了。具体怎么行动,司令等着二爷过去详谈。我听霍五爷说了,司令早有剿匪的意思,只是那些水匪太狡猾,打不过就躲起来,老窝不好找。”
裴仲桁点点头,人往座椅上靠过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车到汉浦直接驶进了军部,霍五已经在等他了。两人先去军火库清点了枪支弹药,又点派了一队人负责押运。一切办妥了,裴仲桁才随霍五去了行辕。
他早年落魄时,得到过桂军司令代齐的照拂。两人都是罕言寡语但做事干净利索的人,代齐看中了裴仲桁的商业天分,为人行事也投他胃口。因代齐是个淡然的性子,不重经营,后来家中私产、各项投资索性都交给了裴仲桁打理。多年下来,倒成了挚交。
圆子见了他兴奋地叫:“裴叔叔,你来啦!这次一定要多住几天,五叔新给我找了位西洋棋师傅,这回看我能不能赢你?”
裴仲桁揉了揉他的发顶,“圆子又长高了。”
圆子扯了扯唇角,“五叔每天盯着我喝三杯奶,不好好喝就不让我骑马。”
裴仲桁微微笑道:“小孩子喝牛奶好,可以长个子。”
“我母亲也这样说,所以叫五叔盯着我。”
裴仲桁知道一些他父母的事情,所以很爱怜地搂了他一下,然后陪着他下了盘棋。虽然圆子年纪小,自尊心却强,同他下棋不许人让。裴仲桁也并不把他当孩子,该怎样下就怎样下。几月不见,圆子棋艺果然有了很大的长进。只是裴仲桁看到西洋棋便想起南舟,所以有些走神,圆子便赢了一局。
圆子知道他有事同父亲商量,所以也没怎样缠他,下完一局便收了棋。小大人一样点评道:“今天裴叔叔有些心不在焉,我胜之不武。”
裴仲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抬眼看见了壁炉上的一排相框。他怔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壁炉前,拿起了其中一个相框。
圆子也走过去,踮脚看了一眼,“这是前几天回汉浦的船上碰到的一个姐姐。”
是南舟搂着圆子在船舷边拍的相片。两个人逆风站着,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四散开来,她不得用手按住头发。有一缕飘到了圆子脸上,她正笑着侧头帮他把头发拂开。相片里的人笑容灿烂,神采飞扬。
“五叔照的。摄影技术倒是越来越好了,可惜他一眼都不看的。努,那上头的全是五叔照的。”
裴仲桁抬头扫了一眼,十几个相框,里面是各种各样美丽小姐的相片。他知道是霍五特意照了给代齐看的,为了防止代齐把小姐们的相片给扔了,所以霍五每次都要让圆子和她们一起照。这样看在儿子的份儿上,他怎么都不会扔的。
代齐的旧事裴仲桁也知道一些。尤记得一年年末,他来汉浦交陈生意上事情。那年圆子被他母亲接去了京州过年,代齐一人闲着也是闲着,两人便一同对雪小酌了一夜。酒到微醺话便比平日多了些,代齐头一回问他为什么还没成家。他只道家中已有子侄,并不急着等他传宗接代。更何况他一个人惯了,不觉得非要同什么人过日子。或者说同什么人过日子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那么早一日晚一日也不打紧。
代齐却是捏着杯子,幽幽道:“等你遇到那个人,大约就不会这么想了。”
裴仲桁有些意外,这样的话题并不多见。虽然他没什么可谈,但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不知道什么算是‘那个人’?”
代齐抬头望了望黛青色的天暮,半晌才道:“就是碰上了那个人,你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然后又给他满了杯酒,“两个人能走到赤绳绾足,是运气。遇见的早一步,心智不熟;若晚一步,又会万劫不复。”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爱而不得,放不下,便成了劫数。
代齐不过年长他三四岁,可裴仲桁却从他话里听出些“少年情事老来悲”的意思来。这些话也仅听代齐说过一回,再往后也都是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如今这些事情轮到自己,就有了别样的体会。有些人的满不在乎,不过是因为无能为力。而有些男人的珍而重之,是润物无声的,连目光都很克制,生怕一个眼神太深,就会惊扰了那个人。
裴仲桁轻轻把相框放了回去,“这个姐姐是有未婚夫的。”
“嗯,我知道,她戴着戒指呢。”然后圆子又咧了咧嘴,“不过五叔说,只要瞧上了,管她嫁人没嫁人,先扛回家再说——他也就敢搁我面前说说,你看他敢不敢跟我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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