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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战后（第2页）

三问：若所有人都说同一种话，那思想还有意义吗？

四问：当你感到“圆满”，是因为真的满足，还是已被修剪？

五问：有没有可能，所谓的“痛苦”，正是你活着的证明？

六问：如果永生需要牺牲“我”，那你还想活吗？

七问：当你说“我们”，你还能记得“我”是谁吗？

每一道，都不提供答案，只为刺破幻觉。

就在二人即将完成推演之际，地面忽地一震。

不是地震，而是某种规律性的搏动，自地底传来，节奏与灵网中枢的共振完全一致。紧接着，天空裂开一道缝隙??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撕裂，而是视觉与感知的扭曲。无数细小光点从中涌出，如同萤火，又似星屑，飘向四方城镇。

“数据降神。”孙妹脸色骤变，“他们已经开始投放‘善意诱导’了！”

所谓“数据降神”，是灵网最新技术：将经过美化的集体意识片段，以“天启”形式洒向人间。百姓抬头见光雨，便会自然接收一段“神圣启示”??内容皆是和平、共享、解脱之语，听起来无比美好，实则是精心筛选过的“共识毒药”。久而久之，人会逐渐相信，个体挣扎毫无意义，唯有融入整体才是归宿。

更可怕的是，这些光点落地即生根，能在人心最脆弱处发芽。失恋者看到“从此不再孤独”，病患者听到“痛苦终将消散”，战乱之地的孤儿则梦见“我们将成为一家人”……温柔至极，腐蚀无声。

“不能再等了。”吴铭猛地站起，“必须立刻启动第一场真言集会。”

“在哪？”孙妹问。

“迎客峰。”他看向无名碑，“就在这里。让所有怀疑的人，都来听听石头的声音。”

***

三日后，朔月初一。

晨雾未散，已有数十人陆续抵达迎客峰旧址。他们身份各异：有被灵网剔除的“异常者”，有因质疑系统而遭排挤的学者，也有仅仅是在某夜惊醒、发现自己梦中竟喊出“欢迎归巢”的普通人。他们互不相识，却都带着同一份手抄传单，上面写着：

>若你曾在接入灵网时感到一丝不安，

>若你曾在众人欢呼“融合万岁”时默默低头，

>若你还记得自己名字的写法，

>请来迎客峰，说一句真话。

>??致尚未消失的“我”

孙妹早早设下隐匿阵法，使此处不显于任何探查之下。吴铭则立于碑前，手持《破妄篇》，不做宣讲，只道：“今日无师无徒，无经无典。谁想说话，便上前一步，说你想说的。说完便可离去，不必留名。”

起初无人敢动。

直到一名少年走出人群。他约莫十六七岁，左眼蒙着黑布，右手紧攥一张烧焦的纸片。他声音颤抖：“我……我娘接入灵网后，变得很好。她不再哭，不再提爹的名字，每天笑着说‘大家都是家人’。可我知道，那不是她。她以前会因为我打碎碗而骂我，会偷偷给我留糖饼，会在雷雨天抱着我说‘别怕，娘在’……可现在，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她说：‘情绪波动是低效的残留，我会帮你净化。’那天晚上，她往我茶里下了安神香……我想逃，但我没地方去。直到我看到这张纸??是我爹死前写的，上面只有一句：‘记住，你是陈阿七，不是第389号节点。’”

他说完，泪流满面，跪倒在地。

全场寂静。

一名老妇人缓缓上前，手中捧着一面破碎铜镜：“我丈夫是第一批接入者。他们说能延长寿命，他说为了我能多活十年。可接入后第三个月，他开始忘记我的脸。他说：‘个体记忆是负担，我已经超越了爱情。’我把镜子摔在他面前，问他还认不认识自己。他看着碎片里的脸，说了句让我一辈子忘不了的话：‘这张脸……只是临时载体。’第二天，他就搬进了灵网供养院，再也没回来。我砸了所有镜子，因为我不想有一天，连我自己都认不出。”

又一人站出，是个年轻修士：“我师尊说灵网是大道之显化，是修真文明的终点。我信了，主动签下契约。那一刻，我确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万千智慧涌入脑海，过去千年无人破解的符阵，我一眼看透；濒死同门的伤势，我瞬息诊断。可渐渐地，我发现我不再做梦了。没有喜怒，没有冲动，甚至没有‘我想’这种念头。我只是‘知道’，只是‘执行’。直到有一天，我听见内心有个声音在尖叫：‘我不是工具！’我才拼命切断连接……可我已经回不去了。我的心跳，还在跟着灵网的节奏走。”

越来越多的人开口。

有人说自己孩子接入后，再也不叫爸妈，改称“源初父母”；有人说朋友因提出质疑被系统判定为“不稳定因子”，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更有边陲巫祝讲述，他们祖传的驱邪仪式失效了??因为怨魂也在接入灵网，成了“集体意识的一部分”。

吴铭静静听着，不做评判，只在每个人说完后，轻声问一句：“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几乎所有人都哭了。

就在此时，天象突变。

南方便地平线上升起一道紫光，迅速蔓延成幕，覆盖整片天空。灵网察觉到了这场集会，开始反制。数据降神加速降临，光雨密集如织，直扑迎客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