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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车库的空气凝滞而冰冷,弥漫着机油、橡胶和崭新皮革混合的独特气味。惨白的顶灯泼洒下来,在光滑如镜的水磨石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晕。
车库厚重的隔音门无声滑开,仿佛开启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方才餐厅里流淌的精致餐具碰撞声、低语浅笑,瞬间被一种近乎真空的静谧所取代。空气里弥漫着新皮革特有的、略带侵略性的气味,混合着高级润滑油冰冷的金属气息。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上方几何排列的冷白色条形灯,延伸向幽深的车库尽头,那里,一辆崭新的休斯顿gt静静蛰伏。
路皓辰那辆刚提不久的宾利添越就泊在专属车位里,庞大、安静,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宛如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黑色猛兽。它昂贵的哑光车漆吞噬着光线,只在特定的角度下,才吝啬地流淌过一道幽深的蓝色暗芒,无声地炫耀着它令人咋舌的身价。
路皓辰径直走向驾驶座一侧,指尖轻轻一按,车门解锁的细微“咔哒”声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脆。他拉开车门,顶级小牛皮的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雪茄木香瞬间包裹上来。他矮身坐进驾驶座,宽大舒适的桶形座椅立刻贴合了身体的每一寸曲线。他随手将定制西装外套脱下,随意地搭在副驾椅背上。
路皓宇沉默地绕过车头,坐进副驾。车门关闭的声音沉闷而厚重,瞬间将外界的空旷彻底隔绝。车内陷入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以及顶级隔音玻璃也无法完全阻挡的、来自车库深处排风扇的遥远嗡鸣。引擎尚未启动,豪华车厢内自成一方天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透明的琥珀。
“哥。”
路皓宇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寂静中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他没有看路皓辰,目光似乎聚焦在仪表台某处冰冷的金属饰件上。
路皓辰系安全带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指尖在冰凉的金属扣环上停驻了不足半秒。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弟弟紧绷的侧脸轮廓上,眉梢几不可察地微微挑起,脸上习惯性地挂起一丝半是询问、半是漫不经心的笑意:“嗯?”
路皓宇终于转过头,眼神锐利得像刚淬过火的刀锋,直直地刺向路皓辰的眼睛深处。车库顶灯的光线透过车窗,在他眼底投下两簇冰冷的光点。他没有任何铺垫,每一个字都清晰、缓慢,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密闭的车厢里:“陈明远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空气骤然冻结。
路皓辰脸上的那点笑意,如同被冰水浇灭的残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抬起头,下颌线条绷紧,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急速收缩了一下。他侧过脸,整张面孔完全转向路皓宇,目光不再是兄弟间的随意,而是瞬间凝结成审视的寒冰,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说什么呢?”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这可是杀人!要掉脑袋的!”
他语速加快,每一个反问都像是重锤,“况且,我为什么要找他?嗯?”
车厢内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路皓辰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他强行控制住翻涌的激烈情绪,目光从弟弟脸上移开,重新投向正前方冰冷的车库墙壁。他似乎在努力平复呼吸,片刻后,才用一种刻意放缓、试图显得理性克制的口吻继续,只是那声音底下,依旧有暗流在汹涌:
“我前天晚上去找他,只是为了‘亲’自把那笔十四亿的欠款要回来。”
他刻意加重了“亲”字的发音,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顺便,把那幅《睡莲》拿回来。仅此而已。”
提到《睡莲》,他搁在方向盘上的手猛地攥紧,骨节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声响,泄露了极力压抑的怒火。
“拍卖会上,陈明远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忘了?”
路皓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被他强行压下去,变得异常冷硬,“他故意抬价,从我眼皮底下抢走那幅画,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妈的!”
他低咒了一声,额角有青筋隐隐跳动,“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但咽不下去是一回事,我路皓辰再混账,也不至于为了这点破事就……”
他猛地顿住,后面那个血腥的字眼被他硬生生咬碎在齿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在车厢里回荡。他眼神阴鸷地盯着前方,仿佛那堵墙壁就是陈明远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路皓宇沉默地听着,目光沉沉地落在哥哥那只因暴怒而青筋毕露、死死抓着方向盘的手上。那力量之大,几乎要将昂贵的真皮包裹捏碎。车厢里只剩下陆浩辰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像一头被激怒却强行困在笼中的猛兽。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艰难地爬行了几秒。
“确实,”
路皓宇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打破了僵局,却也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陈家……做得也很过分。”
这句话像是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激不起太大的浪花,却清晰地传递了他的立场——他站在哥哥这边,无论他是否相信刚才的解释。这更像是一种在家族利益面前必须做出的表态。
引擎在路皓辰暴躁的一脚油门之下被唤醒,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声浪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如同猛兽被惊醒的怒吼。宾利添越庞大的车身平稳而迅捷地滑出车位,驶离了路家庄园那片奢华的领地,无声地汇入城市午后略显慵懒的车流之中。
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反射着午后偏斜的阳光,巨大的玻璃幕墙流淌着金红色的光瀑。顶级奢侈品的巨幅广告在摩天大楼的侧面轮番闪烁,衣着光鲜的男女在街头步履匆匆,构成一幅流动的繁华浮世绘。然而这一切奢靡的景象,都被隔绝在宾利那昂贵的双层隔音玻璃之外,如同无声的电影画面。
车厢内,气氛依旧紧绷。路皓辰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如同鹰隼般穿透挡风玻璃,直视着前方车辆缓慢移动的红色尾灯。他下颌的线条依旧绷得很紧。
“今天去公司,”
路皓辰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那冷静底下,却透着一种金属般的寒意,不容置疑,“把城市集团那12%的流通股,全部吃进。动作要快,要干净。”
他顿了顿,侧脸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补充道,“有些东西,我们不能再一味的忍让了。”
他微微偏了下头,眼角的余光扫过副驾驶上的弟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另外,听说陈毅那小子,昨天凌晨就回来了。人一到,立刻就把他老子连夜火化了。连个像样的追思会都没等。”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看来,他不仅知道了前天晚上我去找过陈明远,而且……怕是已经认定,这事跟我脱不了干系了。”
路皓辰的眼神锐利如刀锋,在城市的霓虹光影中明明灭灭,“这小子,反应够快,也够狠。比他老子强。”
路皓宇心中猛地一沉。连夜火化?这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抹除痕迹!他立刻联想到哥哥刚才在车库里那番激烈辩白下极力隐藏的某种东西。他侧过头,看着哥哥在都市光影交错下显得格外冷硬的侧脸轮廓,眉头紧锁:“哥,那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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