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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第1页）

孔庆辉右手提着一把老式高腰白瓷壶，左手拿着两只蓝花吃饭的碗，坐在场边一棵枣树下，对在那里守着磅秤坚守岗位的张水山说：&ldo;张站长辛苦了？来，喝碗冰糖水。&rdo;

张水山已是口干舌燥，顾不得用碗，掂起瓷壶的铜信儿，咕咚咕咚喝了一气，说：&ldo;真甜，可不是冰糖，是糖精。&rdo;

&ldo;哪有那么多冰糖，俺只用指甲盖敛了一点糖精，你还喝出来了。&rdo;

&ldo;今格太阳毒晒得透，早点套磙，多压几遍，丰收年要颗粒归仓。&rdo;张水山交待说。

&ldo;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rdo;孔庆辉说：&ldo;张站长，咱不能在这干挨晒，离过磅还早呢，走，到俺家门洞里坐会儿，那里凉快。&rdo;

&ldo;姚主任走了？&rdo;张水山问。

&ldo;走了，说不定今格回不来了。&rdo;

&ldo;张同音，你往这边场里给勤看着点，俺去孔支书家里坐会儿，有点事。&rdo;张水山对在葚子树底下乘凉的张同音喊。

张同音没答话，姚双林张着捧不住风的嘴说：&ldo;你去吧，俺和同音守着，离扬场还早呢？&rdo;

孔庆辉将张水山领到南屋，摆上地桌，把高腰老式白瓷壶放在地桌中间，两只瓷碗一边一只，倒满水请张水山与自己对面而坐，从三屉桌的中间抽屉内摸出一包飞马牌香烟，放在张水山面前说：&ldo;这是专门给你预备的，拿去抽吧，别嫌次。&rdo;

&ldo;俺抽不惯这洋烟，劲太小，姚主任爱抽烟卷，俺替他收下吧。&rdo;张水山将飞马牌香烟装在上衣胸前的兜内，鼓囊囊的，一只红色小飞马在白洋布兜外隐约可现。

&ldo;你们双吕粮站还在老地方吗？一年多没去过了。&rdo;孔庆辉问。

&ldo;去年就搬家了，在双吕村南圈了五亩地，盖了两排平房，院里搠了六个大囤。&rdo;

&ldo;噢！鸟枪换炮了，人马也多了吧？&rdo;

&ldo;不多，才五个人，公社机关人多了，二三十口子，在村后公路北边圈了十几亩地，正盖房呢，估记秋后就搬进去了。&rdo;

杨丽君手托条盘，端来一盘妙鸡蛋，一盘抄藕片，一盘猪头肉，烫了一锡壶酒，将两只小酒盅分左右摆下，将筷子递在孔庆辉的手中，扑哧一笑说：&ldo;家常便饭，请张站长将就着吃吧。&rdo;

&ldo;太破费了。&rdo;张水山瞅着杨丽君的脸羡慕地说：&ldo;孔支书，金屋藏着只金凤凰，嫂子好漂亮呀！&rdo;

&ldo;过奖了，土屋里卧着只老母鸡。&rdo;孔庆辉将筷子摆在张水山面前一双，二人仰面大笑。

孔庆辉请张水山喝酒的目的很明确，自己当然不能过量。在劝张水山喝酒时，孔庆辉是能滑则滑，能赖则赖，实在拗不过去就象征性的抿一小口。张水山开始时脑子清楚，与孔庆辉斤斤计较，有时为一滴酒争得面红耳赤。经不往孔庆辉大着工夫与张水山磨，很快将张水山灌得昏昏迷迷。到下午四点，张水山已是八两白酒下肚，两只眼已经模模糊糊。这时，杨丽君来了，将张水山搀扶起来，张水山故意往杨丽君的身上靠，乖乖地被杨丽君引到东屋炕上，递给他一把鸡翎扇，乐得张水山舒舒服服地躺在凉席上，没几秒钟就鼾声大作。

太阳稳稳当当地挂在西天，已失去了炎热的威力，东南风忽忽吹来，给忙碌在打麦场上的社员送来一丝凉爽。

三片场同时开始扬场，年轻人轮流上阵，挥洒着木锨。嚓！敛一木锨带麦糠的麦粒；唰！扬向空中，麦粒在扬场的社员头顶上方划出一道彩虹，哗！红嫣嫣的麦粒落在社员的脚下，堆起一座金山，呼！麦糠随风飘向西北方向，徐徐落下，呼啦呼啦！两名社员用长把竹条帚将落在麦堆上的麦鱼子扫到一边。

眼瞅着三片场的麦子都扬出来了，张同音看看那边一片场上没有张水山的身影，心中嘀咕：&ldo;姚主任去开会，张站长躲起来了，叫俺这老头子当顶门砖，挨骂落丧眼呀！没门，俺没那么傻。&rdo;张同音将肚子捂住对姚黑蛋说：&ldo;俺肚子疼，你们先过磅，俺出趟恭。记住，过磅时登记好，一会儿给咱个数。&rdo;

三片麦场上的三座金山，在夕阳彩霞的映衬下灿灿发光。麦场上没有丰收的欢歌笑语，一片紧张而忙碌的气氛，&ldo;快！快！快！&ldo;三片场上只有孔庆辉，张大花，姚黑蛋三个人的催促声。唰唰唰！一条条装满麦子的布袋整齐的搠在场边，三驾马车停在布袋堆旁。别看姚老一个小体弱，一百五十斤的布袋两手一掂就甩到马车箱内。&ldo;打！&rdo;三个车把势扬鞭将一车车麦子送到各家门口，马脖子上铃铛都摘下来了，人们见面都递着眼色，没有一个大声说话的。

白驹过隙，三片场上的三座金山，在太阳全部落入西山的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第三天打完场以后，就没那么顺利了，张同音在一片场上亲自把秤，张水山在另外两片场上不停地检查。然而人们自有对付他们的办法。让几位年长的社员有气无力地扬场，壮劳力都嚷着肚子饿回家吃物件。一直到昏天黑地，人们才回到场边，急得张水山骂娘：&ldo;你们一个个都是存心捣蛋，一顿饭吃了两个钟头，这样下去啥时候才能过完秤？&rdo;

没有人答理张水山，年老体弱地帮着他们过秤，一条布袋两个人抬不到磅秤上，年轻人都站在场边旁观。趁他们不注意，拽出一条没过磅的布袋丢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