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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2页）

远远近近的农田里，农民们在照常地劳动着。

王小嵩心里默念着：&ldo;小姨，你托付我的事，我一定做到。我母亲老了，很难来看你了。但是弟弟妹妹们会常来看你的。我再回哈尔滨探家，也一定会来看你的。我会把秀秀当成一个亲妹妹看待的……就像你当年对我们一样亲……小姨，我走了。&rdo;

回到小姨家，王小嵩又打开箱子，一张张翻看着夹在一本什么书里的剪纸。

中年妇女走入。

老母鸡们在屋里咕咕叫，讨食。

王小嵩掏出钱说：&ldo;大嫂，多谢你啊！这点钱，是我带来想留给我小姨治病用的，你替我分给那几个帮忙发送我小姨的人，如果还能剩点儿，你留下用吧。&rdo;

中年妇女倒也不拒，接了钱。

&ldo;不过……那篮子鸡蛋，我要带回家，因为，是我小姨对我母亲的一片心。&rdo;

中年妇女到外间去取了鸡蛋篮子，递给王小嵩。

王小嵩挎着，环视屋内一遭，转身出去，在门口转过身，看着屋里的老母鸡们说：&ldo;大嫂，这几只老母鸡你也养了吧！我小姨希望，别因为它们不下蛋了，就杀了它们，让它们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rdo;

中年妇女点头。

王小嵩走出。

王小嵩走在乡间路上。

这一次看望小姨（实际上成了给她送终），知道了过去不知道的秘密，另外他还从那个中年妇女口中知道了关于小姨的其他一些情况。前些年，有人给小姨介绍过一个男人，他比小姨大十来岁，老实巴交的，不过缺点心眼儿，小姨不愿意，怕那家人拿她秀秀当劳动力使唤。秀秀考中学那阵子，小姨整天怀揣着块心病似的，只怕考不上县里的好中学。秀秀考高中那阵子，小姨又是那样，只怕考不上重点。秀秀考大学那阵子，小姨吃饭也不香了，睡觉也不实了，只怕秀秀落了榜。人心哪经得起一阵接一阵牵肠挂肚啊！秀秀那孩子倒是挺争气，可却再也见不着她娘了……

在回去的公共汽车站，王小嵩夹在人们之间往车上挤。

人倒是上去了，篮子却被挤掉了。他在车上呆呆地朝外望着有些没被摔碎的鸡蛋，在人们脚下被一颗一颗地踩碎了。

王小嵩回到家里，他说：&ldo;妈，我回来了……&rdo;

正在和面的母亲回头问：&ldo;你小姨……&rdo;

一一五

看到儿子臂戴黑纱，母亲的表情变了。目光渐渐从儿子身上转移，低头盯着面盆……

眼泪一滴滴落在盆中，和入面里。

王小嵩说：&ldo;妈，我小姨见到我……很高兴。&rdo;

母亲撩起衣襟，罩住了脸。

从母亲的背影看得出，母亲哭泣得那么伤心，那么难过‐‐她的腰弯了下去，双肩耸着‐‐尽管谁也听不见她的哭声。

王小嵩回到哈尔滨，用了很多时间耐心地寻找着。他总不大相信那个那样极端的结局。但是在这样一个城市里，要找到一个早已失踪的人，实在是太难了。在区公安局里，那位和他年龄相仿的户籍人员告诉他，单是这个区，就有三十几个叫林冬冬的。他不愿意使这件事变成许多不相干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因而不考虑登报。那就只有一步步地找了。

信托，对于值得信赖的人似乎是一种咒语。它的持久性和郑重性往往会使某个人的执著显得荒唐。当一个活着的人受一个已死的人信托的时候，实际上他的一半心智是被死者同化了的。

在这个城市里，碰了多少钉子，跑了多少地方，连王小嵩自己也数不清了，在街头，在各种各样的大院里，见到了许多返城知青，用不着进行多少深入的了解，就可以看出他们在家庭、在社会的困难处境。

他的处境也不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明不白地寻找，不知得遇到多少不明不白的人。在一个大院里，他从一个姑娘那里得知，这院里一位胖女人家有叫林冬冬的，他刚从那家窗子望了一眼，那胖女人就一边扣衣扣儿，一边冲出来大骂：

&ldo;干什么呀！光天化日的，我一个单身女人在家，正换衣服呢，你看什么呀？&rdo;

起初他还像做了没理的事儿似的，赶紧辩解：

&ldo;我不是存心的……我什么也没看见……&rdo;

那女人撒起泼来：

&ldo;哟，你还觉得你什么没看见，白看了呀！&rdo;

王小嵩也火了：

&ldo;你乱嚷什么你？你们家有叫林冬冬的没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