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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母亲脱下了外衣，罩在婴儿身上。

小姨三步一回头地跟她父亲走了。他们走远了。

王小嵩全家目送着。

王小嵩突然奔上一土堆，大喊：&ldo;小姨！我长大了一定……&rdo;

母亲也奔上土堆，捂住他的嘴。

经过一番挣扎，王小嵩已全没了力气，只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三个字：&ldo;杀了他！&rdo;

母亲扇了他一记耳光。

他怔怔地瞪着母亲。

母亲掩面奔下土堆，冲进家中。

他呆呆地站在土堆上。

他的视野中已没了小姨的身影。

秋风扫落叶，聚在他脚下……

从1963年起，报上不再开辟专栏教授某类野菜的几种不同吃法了。用淘大米和高粱米的水经过沉淀加工成的&ldo;人造肉&rdo;，在人们不经意间，从各食品商店的柜台里消失了。据说那一项发明还在当年荣获过什么成果奖……

真正的常识概念的猪肉，开始大量向市民供应。到1964年，曾一度取消了肉票。而且，最价廉时，才四角八分一斤。又能有新鲜猪肉充实进战备肉库了。据说肉库已经存放不下了，存期太久的肉，便破例供应给老百姓了。面粉由每人每月三斤增加到五斤。大米由一斤增加到两斤。豆油由三两增加到了五两。肥皂、面碱、火柴、灯泡，虽然仍旧凭票，但毕竟凭票可以买到了。于是普通的老百姓，又觉得生活离共产主义，确实地可能不远了。1965年，共和国长子长女们的身体，在饥馑年月刚刚过去的日子里，以&ldo;大跃进&rdo;的速度加紧发育和成长。仿佛一旦错失良机，便再也没有条件发育和成长了似的。

如果说人们的头脑中还存在着什么忧患意识，那就是‐‐战争……反帝反修，七亿人民七亿兵。

这一年，城市老百姓家里的每一扇窗子都贴着防空纸条，凄厉的空袭警报时常凌空骤响。

学校里静悄悄的走廊‐‐所有的教室门猝开，学生们有秩序地一队队朝楼下跑。进行&ldo;防空防爆演习&rdo;。

学生们出了教学楼，来到操场上‐‐操场正中有位老师持旗指挥，队形四散开去……

广播声：注意！现在……左前方出现原子闪光……

面向前方的学生们，立刻背转身，匍匐在地，同时用双手做&ldo;八指&rdo;捂眼、两个拇指按耳的动作。

有些老师和学生，将硬纸板剪成的圆片儿，放在匍匐着的学生身上。上面写着&ldo;头部&rdo;、&ldo;背部&rdo;、&ldo;胸部&rdo;、&ldo;左腿&rdo;、&ldo;右臂&rdo;等等‐‐这表示，他们身上的这些部位已经&ldo;负伤&rdo;。

广播声宣布：冲击波已过……

一队队学生从楼内迅速跑出，她们大部分是女学生。她们代表着&ldo;救护员&rdo;，用白布三角巾替那些&ldo;负伤&rdo;的同学包扎。

他们做得相当认真。

一名女同学见附近的&ldo;伤员&rdo;都有了救护者，拿着三角巾一时不知该救谁好‐‐她是郝梅‐‐她已差不多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ldo;哎，郝梅，救我，救我……&rdo;趴在地上悄悄招呼她的是徐克‐‐他也长成了一个半大青年……

郝梅走了过去，蹲下问：&ldo;徐克，你哪受伤了？&rdo;

徐克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她亮出了攥在手里的圆牌儿‐‐上面写着两个字是&ldo;臀部&rdo;。

徐克说：&ldo;其实我更愿意头部受伤……&rdo;

&ldo;别说话！&rdo;郝梅自己却又问：&ldo;左臀还是右臀？&rdo;

徐克看看手中的牌儿：&ldo;这上没写。你就当是整个臀部吧。&rdo;

于是郝梅包扎。徐克胯骨太宽，巾角系不到一起。

徐克说：&ldo;鞋带儿！快解我鞋带儿。&rdo;郝梅赶快解他鞋带儿。

哨音……

广播声又命令：停止。现在开始检查各班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