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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连郑毅文都在问他什么时候走,看来夏天是真的要结束了。
周钧南有一刹那的走神——他以前做过一件很怪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但他现在想要告诉郑毅文。随后,周钧南蹲下来,并没有挪开手,反而和郑毅文平视,双手一起摸了摸郑毅文的脸颊,他说:“正义,我想到以前的一件事,你想听吗?”
“嗯。”郑毅文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钧南。
“是这样的……”周钧南说,“以前有一年……”
以前有一年,或者说,以前的很多年,他总是一个人。
暑假大多从六月下旬开始,那时候天气逐渐转热,他和老爸周德明住的城市更是热得稍早一些。周德明刚做生意那阵子,总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依然西装革履,带着大份小份的资料出去谈合作。那些年,周钧南还在上小学,和周德明租一间老校区里的二室一厅,每天醒来后只有缓慢旋转的风扇。
灰色的阳台、嗡嗡作响的老冰箱、浴室里的瓷砖发黄、客厅里的电视信号很差……屋子里空荡荡的,他喜欢打开电视,让电视节目发出的声音陪着他。
周德明留给他一个便利本,上面写有各种人的联系方式。楼下张阿姨的,门卫李大爷的,对面小饭店老板娘的……周德明总是说:“男孩子,长大了啊,一个人玩儿吧。”
周钧南说:“好。”
他是被“放养”长大的。
周德明实在太忙了,忙到周钧南也在逐渐习惯和理解他。作业本上的家长检查签字,周钧南早就模仿得天衣无缝。家长会,是花钱请邻居阿姨帮忙,阿姨很认真,还会做笔记。节假日、暑假、寒假……每一个假期,周钧南都是一个人。
然而,小升初的那个暑假,周德明许诺了要带周钧南出去玩儿一次。
具体去哪儿他已经忘了,但那份盼望的、激动的、快乐的心情周钧南还一直记得。他和老爸一起打包行李,一会儿要拿这个,一会儿要拿那个,周德明一边抽烟一边笑着看他,说:“臭小子,你搬家吗?”
他们是开车出去的,但路上遇见了堵车。在服务站,周钧南和老爸一起下来吃泡面,两人一起被路边的蚊子攻击,天边的日落却很温柔。
接着,周德明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周钧南看着他爸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太远了,他看不清周德明的脸,只剩一个男人的背影。
周钧南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果不其然,周德明踌躇一会儿,摸了摸周钧南的脑袋,尽量语气温和地说道:“南南,爸爸下次再带你出来玩儿,这次先回去好不好?你王叔叔那边有点儿急事,爸爸要赶回去。”
他说了“不要”和“不好”。
他发了很大脾气,他被周德明塞进车里,他开始咒骂。
最后,他开始哭泣。
对于一个小孩儿来说,没有什么比暑假更重要了。
他们开着夜车回去,城市郊区有一段很狭窄的路,路两边都是茂盛的树林。周德明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周钧南的眼泪也早已不再流。他看向黑漆漆的窗外,远处亮起闪烁的灯火,从树林的间隙里不断和和周钧南的视线相遇,而他们的正前方,车灯照亮了那些寂寞的树,不停向后,不停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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