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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违抗优于服从(第2页)

这些密码都相对简单、粗浅,解密的方式亦是如此。公元前9世纪,密码学开始发生变化,阿拉伯哲学家肯迪(AbuYūsufYa‘qūbibn’Ishāqas-Sabbāhal-Kindī)出版了《解密密码学信息手稿》(AManuscriptonDecipheringCryptographicMessages)一书。他曾在巴格达工作和生活,巴格达的数学、语言学和统计学在当时都非常先进,他利用这一优势发明了一种频率分析方法。他写道:“如果我们知道密文的语言,解密密文的方法之一就是找到相同语言的另一明文,然后记下每个字母出现的频率。将最常见的字母称为‘第一’字母,第二常见的为‘第二’字母,第三常见的为‘第三’字母,以此类推,直到数完明文中的所有字母。然后观察待解密的密文,将其中的符号进行归类。找到出现频率最高的符号,用明文中最常出现的‘第一’字母替换,第二常见的符号用‘第二’字母对换,以此类推,直到密文中的所有符号替换完毕。”

欧洲第一个多码加密法由莱昂·B.阿尔伯蒂(LeonB.Alberti)发明,他于15世纪出版了频率分析领域的第一本专著。阿尔伯蒂不是唯一一个对密码学感兴趣的文艺复兴学者。对大自然隐藏规律的探索,或许有助于揭示宗教之谜或知识奥秘;印刷技术前所未有地使得信息传播成为可能;外加文艺复兴时期欧洲复杂的外交环境,这些都为密码学和密码分析方法的成长提供了沃土。16世纪,约翰尼斯·特里特米乌斯(JohannesTrithemius)和焦万·巴蒂斯塔·贝拉索(GiovanBattistaBellasso)创建了他们独有的多码加密法,吉罗拉莫·卡尔达诺(GerolamoCardano)和布莱斯·德·维吉尼亚(BlaisedeVigenère)发明了自动密钥密码,该加密法的信息本身已包含在密钥中。

在创新加密法的同时,密码分析也在不断创新。它们在文艺复兴时期的共同发展推动了今天网络安全与网络攻击的发展。早期密码学相对原始的机械设备,如阿尔伯蒂用于追踪其移动字母的密码盘,逐渐变得复杂,最终发展成为类似于“二战”时期德国英格玛机(EnigmaMachine)的先进密码机器,英格玛机理论上是无法被破解的,但一个简单的设计缺陷“背叛”了它——由英格玛机加密过的字母永远不会是该字母本身。艾伦·图灵(AlanTuring)和戈登·韦尔什曼(GordonWelchman)领导英国布莱切利园的团队发明了一个电动机器设备,协助破解英格玛码对应的密钥。该机器名为“Bombe”,可以消除数千种可能的组合,留下尽可能少的可能密码组合供布莱切利园的密码学家尝试。

纳粹用洛仑兹密码机(Lorenz)取代英格玛机时,英国工程师汤米·弗劳尔斯(TommyFlowers)用第一个可编程的电子数字计算机Colossus进行还击。洛仑兹密码机是一种为无线电传输的电子打印信息编码的安全手段,英国人称之为“Tunny”。尽管该项目直到20世纪70年代才解密,而且所有与之有关的记录均被销毁,但参与该项目的几个人继而创建了数字计算机。我们可以通过两篇论文了解他们的许多工作,一篇是克劳德·香农(ClaudeShannon)于20世纪40年代末发表的《通信的数学理论》(AMathematicalTheoryofCommunication),另一篇是《保密系统通信理论》(CommunicationTheoryofSecrecySystems),这两篇论文是信息理论领域的奠基之作,证明了任何理论上不可破解的密码都具有“一次性密钥”这一特征。

一次性密钥最早开发于19世纪末,并于“一战”结束前后被重新加以关注,该密钥需要发送者和接收者都有一串随机数字构成的密钥,且至少是密文的长度。每个数字都表明所需的位置移动,即字母表中字母应向上或向下移动的位置数。这使得密码破译者无法使用频率分布进行解密。然而,该加密法要求密钥必须是完全随机的。英国政府通信总部采用了Colossus项目中的电路系统在随机“噪音”中生成一次性加密密钥,从而避免了英格玛机和“Tunny”等机械密钥生成器的缺陷,同时也消除了人工操作重复使用一次性密钥的可能性。其他一次性密钥生成器曾使用放射性衰变或在熔岩灯内被搅动的蜡块。不管采用什么方式生成密钥,一次性密钥在现实中都异常昂贵,因此只用于最特殊的通信,比如世界各国领导人之间的通信。

如果说君主们的诡计帮助推动了文艺复兴时期密码学的创新,那么计算机和冷战也同样催生了一批密码学家的出现,这些密码学家在“二战”期间和“二战”后技艺日渐精湛。20世纪70年代之前,密码学一直是军队和情报机关的禁地,这些机构不断加大加密和密码分析等方面的投资。

20世纪70年代的三大创新为好奇的民众打开了现代密码学的大门。第一个创新是1976年发表的数据加密标准(DataEncryptionStandard,DES),一种由IBM(美国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国家标准局和国家安全局设计的对称密钥运算法则。他们坚持认为该运算包含不超过56位或100000000000000000个密钥,他们认为民用计算机不可能破解如此大量的密钥,但他们自己的计算机则可以相对容易地解码。根据安全技术专家布鲁斯·施奈尔(BruceSchneier)的说法:“数据加密标准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能激发密码分析领域。现在,我们有一个算法要研究。”

同年,惠特菲尔德·迪菲(WhitfieldDiffie)和马丁·赫尔曼(MartinHellman)发表了《新密码技术指南》(NewDirectionsinCryptography),其中引入了非对称公开密钥加密法,这是第一项可与政府系统相媲美的可公开访问的加密技术。他们批评国家安全局阻碍了数据加密标准算法,理由是即使是当代计算机也不能破解它,然而这将在几年内改变。正如1994年斯蒂芬·利维在《纽约时报》上提到的:“自从1976年迪菲和赫尔曼发表其研究成果以来,国家安全局的加密垄断就被终止了。”

虽然《新密码技术指南》提出了“公共密钥密码系统”,但并没有具体说明其实现方法。一年后,麻省理工学院数学家罗纳德·L.李维斯特(RonaldL.Rivest)、阿迪·沙米尔(AdiShamir)和伦纳德·M.阿德尔曼(LeonardM.Adleman)开发了RSA非对称加密算法实现这一点。所有这些组成部分都已到位,静待20世纪80年代“密码朋克运动”的兴起。

〇〇〇

不出所料,随着2001年9月11日恐怖袭击的发生,人们对奥斯汀·希尔“自由”系统的担忧进一步加剧了。其实,该系统的批评者无须担心。“零知识系统”公司已决定从“自由”系统中删除其假名功能,并将重点转移至企业安全领域。希尔当时解释说,“自由”系统“扩大了隐私科学的边界和尺度,但在这一点上,由于市场接受度的问题,该系统太过先进”。或者,正如Junkbusters公司执行总裁所说:“他们的网络设计堪比汽车中的劳斯莱斯,没那么多人愿意出高价购买。”

尽管遭受旗舰项目损失和科技泡沫的冲击,但“零知识系统”公司还是幸存了下来。2005年,它改名为“Radialpoint”,哈姆奈特成为“年度最佳安永企业家”奖的最终入围者。这次,哥哥追随了弟弟的足迹——奥斯汀于2000年荣获“魁北克地区安永新兴企业家”奖。

2006年,希尔转向风险投资,进入一家早期天使投资公司BrudderVentures,该公司是当时蒙特利尔仅有的几家关注新兴企业的投资公司之一。希尔开始研发一款名为Akoha的游戏,该游戏充分融合了他在技术方面的兴趣、创业精神、慈善和社会变革。每个游戏玩家都会收到一套任务卡,上面印有让某人一天或人生变得更美好的建议。完成任务后,玩家会把任务卡给接受建议的人,并鼓励他或她继续玩下去。最成功的任务就是玩家玩得最多的,玩家的在线日志为选择最有效的任务和方法提供了宝贵资源。尽管Akoha发展出了一个强大的玩家社区,但最终没能实现收益目标。该游戏于2011年终止,而希尔于前一年离开了公司。

2013年年底,希尔重新联系上亚当·巴克(AdamBack),他是“零知识系统”原始团队成员之一。里德·霍夫曼将巴克博士描述为“比特币领域仅次于中本聪的专家”,巴克博士将希尔招募进其新创的区块流(Blockstream)公司。通过在比特币核心区块上构建侧链和其他创新项目,区块流公司承诺将比特币技术转化为一个股票交易平台、自动生效智能合约和比特币2.0应用程序,这些通常需要一个可信赖的中间人来调解各方。同时,它还能让有创新想法的开发者将应用程序直接构建到比特币上,无须触及比特币核心代码或放弃自己的加密货币。

区块流的潜力吸引了谷歌公司董事长埃里克·施密特(EricSchmidt)旗下风投基金InnovationEndeavors、雅虎共同创始人杨致远的风投基金AMECloudVentures、里德·霍夫曼以及其他科技巨头的兴趣和投资。同时,区块流也引发了争议,由于有几位比特币核心开发人员也将与区块流共事,有比特币爱好者担心比特币核心钱包(BitcoinCore)将遭受损失,理由是开发者时间有限或者他们会面临二者之间的利益冲突。区块流的赢利状况尤其受到关注,正如社交媒体用户historian1111所说:“我过去和奥斯汀·希尔聊过,和他相处感觉并不是很好,对他的赢利模式和创建一个比特币开发方面的垄断企业的最终目标持怀疑态度。我觉得他是一条蛇,只是在欺骗开发者。”

希尔似乎没有公开回应过质疑,他也没有理由要这么做。在公开社区,类似的争议很常见,这样的质疑似乎对比特币和区块流的未来发展都没有什么影响。

〇〇〇

绝大多数系统在遭受攻击或承压时会崩溃。一些系统(如免疫系统或互联网)在受到攻击时,尽管会有痛苦,但会适应并且会变得更强大。管理媒体实验室内思维活跃的人士的唯一方法便是创建一个自适应系统。事实上,实验室里的师生在试图寻找甚至不可能存在的事物。

为使实验室每个人的创新产出最大化,人们通常要“遗忘”以前被灌输的思想,比如必须知道什么是“正确”答案,被要求做什么,以及为求“通过”必须要遵守什么。当然,这一切会有指导方针,作为大型机构的一员,人们必须要遵循一些规则。但关键并不在于这些规则,而在于是否需要获得许可的情况下才能采取行动。正如蒂莫西·利里(TimothyLeary)所说的“独立思考,质疑权威”,这样才能带来重大突破。

作为每年需要通过影响力和重大突破来衡量成功与否的机构,尤其需要这样一种文化和系统,接受并鼓励违抗,要把差异和批评视为生态系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麻省理工学院150周年校庆之际出版了《夜工》(Nightwork)一书,该书记录并歌颂了麻省理工学院的“黑客们”。麻省理工学院赞扬学生们能够想方设法把一辆校园警车弄到学校主楼的圆屋顶上。在媒体实验室,最受欢迎的故事开场白是“事实证明……”,这基本上意味着“我们用这么酷的方法是错的”。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违抗并不等于批判。例如,有个非常重要的设计活动叫作批判性设计,在活动中,人们可以批判现代技术的乌托邦主义,而技术专家通常是技术乌托邦主义的拥趸。我们的作品是人们的批判对象,而我们的工作则是违抗。

计算机安全得不到改善,如果没有计算机网络黑客;我们无法生存,如果没有肠道微生物——有益的微生物和有害的微生物,尽管大多数显然处于两者之间。

[1]虽然有关包括肠道细菌在内的人类微生物群落的科学仍在发展,但有趣的证据表明,我们的细菌不仅对我们的健康,也对我们的行为产生强烈影响。参见:CharlesSchmidt,“MentalHealth:ThinkingfromtheGut,”Nature518,no.7540(February26,2015):S12–15,doi:10.1038518S13a.;PeterAndreySmith,“CantheBacteriainYourGutExplainYourMood?,”TheNewYorkTimes,June23,2015,http:.nytimes.20150628magazinecan-the-bacteria-inyour-gut-explain-your-mood.html.;andDavidKohn,“WhenGutBacteriaChangesBrainFunction,”TheAtlantic,June24,2015,http:.theatlantic.healtharchive201506gutbacteria-on-the-brain395918.

附言:有良知的违抗

我经常会在媒体实验室主会议室的屏幕上播放这9条原则。有一天,我与麻省理工学院总顾问马克·迪文森佐(MarkDivincenzo)会面,他看到屏幕上写着“违抗优于服从”时一脸质疑。在一所大学内,“违抗”听起来显然不是你要大肆宣扬的内容,特别是以“服从”为代价时。我很快意识到我需要向他解释一下。

我用本章中我最最喜欢的一句话开始解释:“没有人是靠别人告诉他怎么做而赢得诺贝尔奖的。”我接着解释,没有公民的不服从,就不会有美国民权运动;没有甘地及其追随者的“非暴力不合作”,印度就不会实现独立;新英格兰地区所称赞的波士顿茶党也是违抗的产物。

有益于社会的抗争和无益于社会的抗争之间有一条模糊的界限,有时只有在回顾事情时才会变得清晰。我不是鼓励人们违法或仅仅是为了抗争而抗争,但我们有时应当对照第一原则,思考法条和规则是否公平,我们是否该质疑它们。

社会和学术机构一般倾向于遵守规则,远离混乱。这个过程扼杀了“叛逆精神”,同时也扼杀了创造力、灵活性和富有成效的改变,长此以往就会影响社会的健康和可持续性。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从学术界到企业、政府,再到我们的社区,都是如此。

我喜欢把媒体实验室想成是“强有力的叛逆”。媒体实验室模式的强大在某种程度上源于违抗和异议的存在,并在媒体实验室中以一种健康、创新、受人尊重的方式体现出来。我相信“强有力的叛逆”是任何健康的民主、任何持续自我纠错和创新的开放社会必不可少的因素。

2016年7月,我们在媒体实验室组织了一场名为“禁止的研究”的会议。我们开展了有关政府无法破解的端到端加密的学术对话,以及研究机器人性别对个人和社会影响的重要性的对话。我们还谈到释放带有基因驱动技术的基因修饰生物到野生和极端地质工程中,例如将金刚石粉尘抛入平流层,以反射太阳光线为地球降温。我们首次(我相信是首次)公开谈论一起校园黑客行为(麻省理工学院称之为特殊种类的恶作剧)——学生们于午夜将一辆消防车放到了校园主楼的圆屋顶上。我们和爱德华·斯诺登举行视频会议,谈论保护战区记者安全的技术。我们请了Sci-Hub颇具争议的创始人亚历山德拉·艾尔巴克彦(AlexandraElbakyan),Sci-Hub非法免费发布了几乎所有在线学术论文,令学术出版商十分沮丧和气愤。

在此次会议中,我们还宣布成立一个由里德·霍夫曼资助的总额为25万美元的“抗争奖”,该奖项将授予那些为社会利益而抗争的个人或团体。

麻省理工学院一些资深的教师告诉我,此次会议让他们感到有些别扭,但他们高兴的是会议中表达的观点都很严谨。和我一样,他们觉得麻省理工学院是世界上少数几个可以用学术方式严肃认真地讨论以上议题的地方之一,并且认为像麻省理工学院这样有“强大叛逆精神”的学术机构有责任为类似的讨论和研究提供空间。

——伊藤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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