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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ldo;难怪有人把你家叫做&lso;狐家园&rso;。&rdo;

早先时候听到这种叫法，方灯还以为是当地口音&ldo;傅&rdo;、&ldo;狐&rdo;发音相似的缘故，就好像他们把&ldo;方学农&rdo;叫做&ldo;方血脓&rdo;。没想到这里真的有&ldo;狐狸&rdo;。

她说话的时候回头去看他，惊讶地发现他脸上带着笑意。是因为她摔下来的窘态吗？他实在应该多笑的，在方灯看来，笑起来的傅镜殊身上像是有一层淡淡的光。

&ldo;你也是狐狸吗？&rdo;方灯知道自己又说了傻话，可这样美好却荒凉的花园，这样一个人，在huáng昏时分的半明半昧中，很难不让人心生遐想。

他的笑意更浓了，&ldo;你现在不是更像狐狸吗？&rdo;

方灯怔了怔，才明白他话里所指，她匍匐在糙丛中和那只石狐两两相望，姿势如出一辙。

&ldo;也对，狐狸们长得通常都很美。&rdo;她自圆其说地站了起来，并不觉得惭愧。很多人都瞧不起她是个酒鬼的女儿，但也有很多人承认酒鬼方血脓有个漂亮的女儿。

方灯心中一动，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傅镜殊。

&ldo;你看我gān什么？&rdo;傅镜殊再老成，也毕竟年纪不大，被方灯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方灯没有绕弯子，&ldo;别人都说我和朱颜姑姑年轻的时候有点像，那我和你会不会也有点像？&rdo;

笑意在傅镜殊的脸上消散，就像烟火消散在夜幕中。他抖了抖花剪上的残留枝叶，低眉敛目，&ldo;你快走吧，别让老崔看见了，他脾气不好。&rdo;

&ldo;谁是老崔？&rdo;

他显然已丧失了与她对话的兴致。

&ldo;快走。&rdo;

&ldo;我从哪出去？&rdo;

&ldo;你跳得进来，就爬得出去。&rdo;

第三章烂泥与花

方灯爬出傅家园院墙，由于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过程远比进来时艰辛，姿态也láng狈到了极点。傅镜殊继续趁雨停修剪花枝，就站在她附近，宁肯看着围墙上的青苔泥块在她的奋力攀爬下纷纷脱落，也没有伸手托她一把。反倒是方灯对他那把锋利的花剪很是恐惧，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脱手摔下，正好被该死的剪刀戳个正着。

有惊无险地在围墙另一头落地时，她听见一个苍老的男声从院子里传出。

&ldo;小七，吃饭了。&rdo;

大概这就是傅镜殊所说的&ldo;老崔&rdo;吧。

后来方灯是从老杜老婆那里听说，老崔就是对面看管院子的人，顺便也照顾傅镜殊。偌大一个傅家园，现在就只住了他们两个。

方灯想不通，傅镜殊就算没有妈妈，但总有父亲吧。哪怕父母双亡，傅家一大家子人，怎么会留他一个人在岛上和废园相伴，只让看院子的人照顾他的生活。关于这个问题，老杜老婆也没细说，大概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到一所新的学校上学对于方灯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除了上课时老师的口音让她暂时无法适应，其他的事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困扰，反正她也从未期待过能够在学校里结识到知心好友。岛再小，红白喜事、生老病死总是有的，方学农收费不高，陆陆续续也能接到活gān。回到瓜荫洲之后，他的生活只局限于方寸之地，少了东奔西走，方灯不用跟着奔波，放学后也不必像曾经那样给朱颜姑姑把风，学习的时间反而多了起来，落下的课程也都赶上了。

虽然高一和高二同在一座教学楼，但方灯并没有在学校偶遇傅镜殊太多次，更多的时候是她刻意在学校门口徘徊，等到他走出来，然后她再尾随他沿同样的路归家。除非她班上的老师拖堂或者被别的事缠住，她的守株待兔鲜少落空。傅镜殊的生活基本上就是学校和傅家园两点一线，周日上午会过海到市里去学画。

放学时涌出校门的学生经常是一窝蜂，但很快就会分流隐没在岛上蜿蜒密布的窄巷里。方灯回家这一路的学生不多，除了圣恩孤儿院的人，就是她和傅镜殊。没有人的时候，她总是哼着歌自得其乐地在他身后不远处晃晃悠悠地走，偶尔会促狭地学老崔的口吻叫他&ldo;小七&rdo;。

傅镜殊只在第一回从方灯嘴里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ldo;谁让你这么叫的？&rdo;

他的口吻显然并不是那么乐意。当时路边正好有只觅食的流làng狗，方灯不接他的话，又叫了声&ldo;小七&rdo;，眼睛却是看着那条瘦骨嶙峋的狗。傅镜殊掉头就走，从此以后不管她笑嘻嘻地在后面怎么&ldo;小七七七阿七&rdo;地乱叫一通，他只当没有听见，也不再开口阻止。

只要不下雨，天没黑之前，傅镜殊总在院子里的那个角落摆弄他的花花糙糙，或是架着画板写生。方灯时不时还会故伎重施地翻上那座墙，只不过不再冒冒失失地跳进去，而是坐在墙头没话找话和他搭讪。

&ldo;喂，小七，你在画什么？&rdo;

&ldo;七七，这盆是什么花？它看起来要死了。&rdo;

&ldo;老崔gān吗要叫你&lso;小七&rso;，你有七个兄弟姐妹？他们都到哪去了？我从小就是一个人，姑姑说我出生的时候，窗外的路灯比月亮还亮，所以我叫方灯。&rdo;

他通常是不会搭腔的，不过方灯也因此不用担心被他出言驱赶。她喜欢叫他&ldo;小七&rdo;胜过&ldo;傅镜殊&rdo;，虽然两者在她心里都一样特别。傅镜殊是猩红窗帘后面沉如水、难以捉摸的梦中人；废园角落里的小七话不多却有着柔和的目光，在他的天地中自得其乐。他会挥汗如雨地给他的花浇水施肥；会因为画得不满意重重地把笔扔回笔筒，反在袖口上划出一道油彩；会在听到方灯特别欠抽的话之后，&ldo;不小心&rdo;把刚从叶子上捉到的害虫甩到她身上；会看到一朵花开的时候qg不自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