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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没什么特别的大事,循例两三事请示完,简御史出列,说臣昨日特意上折之事没有批复,那就在朝堂上再说一说。曹显一句“不必,朕自有主张”还没出口,底下居然是一句接一句“臣有同请”。好吗,这是商量好了来的。只好撑着头听简御史纲常伦理大讲堂,完了还有其他人的补充若干。
林晟钰低眉垂目,静立一旁,不经意间一瞥,就对上陈靖元无奈地在他和曹显之间来回扫视的目光。
等到终于讲完,廷上静默下来,众人才发现开始撑着头一脸不耐烦地歪着的国主,此时一脸沉痛地坐直了身子。曹显两手握着一把,面色黑沉,摆出一副隐忍纠结表情,欲言又止几回,看得台下人人忐忑,最后才似乎极不情愿地出了声,
“朕,有隐疾。”
林晟钰:“……”这也可以说?
陈靖元:“……”太拼了!
百官们:“……”天哪!原来是这样啊——啊——
曹显“有隐疾”之后,世界就清净了。朝上朝下再没有人敢对纳后一事有只言片语,秀女图也第一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百官们:还能说什么?摊上这事已经够绝望了啊,还要被说三道四的……禽兽,之前咱那就是禽兽!
找了太医过去,还千叮万嘱了要委婉,要迂回,可不能再刺激到了。太医小心翼翼地进去,小心翼翼地问了问题,很快就摇着头出来。
——没戏,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真是不行。太医被主上一脸死相和笃定的语气镇住,哪敢上手查,而且有谁没事说自己不行的?于是此事就此落定,百官绝了心思,开始思考别的出路,国不能无储啊。
林晟钰:……突然很理亏,然后连着好几个晚上被曹显“有疾”的部位使命折腾之后,开始反思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真是要命了。
两三个月时间,内宫陆陆续续多了一些三四岁到十来岁的孩子,原由是新设立了内学堂,专门召集有皇室血脉的学童,连同一些世家子弟,延请名家学士、翰林太傅教导经书史学、治世才情。虽然国主无所出的事并没有太多传扬出去,但谁不想自家子弟接受翰林大学士的教导呢?符合条件的人家自然迫不及待地送了孩子过来。一直冷清的内宫也突然热闹起来,处处充满了孩子的嬉闹声和随行宫人奴仆的来往动静。老国主自太子妃后心死,人丁稀薄,但兄弟姐妹,再加上堂字一脉,所有的子息汇拢来,还是十数以上的。征得国主同意后怀着别样心思安排了此事的官员们大体放心了。陛下,您也不必太伤怀了,就看着挑一个,当作自己的孩子吧。
曹显对此安排非常满意,甚至是得意。兴冲冲地有空就想拉林晟钰去看孩子,林晟钰就没这么好心情了,说实话其实有点心累——这都几个月了,这事真的过不去。曹显一狠心舍了名誉的后果就是林晟钰不得不跟着“舍”身,试想某人一不如愿就露出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说:“我都这样了……”,你能奈何?依他,只能依他。然后就是胡天胡地一晚晚的,累得腰都要断了,而且心更累,总觉得自己被拿捏得莫名其妙的有点冤。
林晟钰不肯一起,曹显还是自己去了,这可是正事,大的说是国本,切身的说也关系到两人以后的几十年。
曹显不引人注意地靠近内学堂所在的文和殿附近,还真的一眼就捕获到了目标。今天早朝散得快,曹显过来时还是学堂早课的时间,书声朗朗透窗而出,一个六七岁的小童站在窗台前,闭着眼睛跟着背读,脸上还带着一点迷糊的睡意。曹显眼前显现的是另一幅场景——不同的学堂,相似的窗台,里面一样的书声,外面七八分相似的孩童。那时的晟钰几乎每天都是带着睡意赶来学堂,被先生拦在外面罚站。那时迟到了还要罚手板,曹显总是替着,理由是这人我罩着呢。先生听了气他猖狂,打得更狠几分。林晟钰急得哭,让曹显一定要叫自己早起,不要迟到,但叫不起来,林晟钰打小嗜睡。小小的晟钰还去找了先生理论,说虽然自己迟到,但并没有耽误功课,该背的文章都背熟了,比别人还背得多,不信可以随便查。只是先生是古板的,认为晟钰不该占着聪明就偷懒,还是要罚。曹显一直替着挨打,好几年,林晟钰站窗台,也是好几年。
曹显再想起当年,当初不好受的手疼不太想得起来了,当时罚站着迷迷糊糊的小人儿也渐渐有了修长的身形,一身庄重的朝服站到了早朝上……早朝啊,早朝都是五更天开朝的,天刚放亮的时候。晟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嗜睡的?流放的时候不是,蜀营里也没有,是在入京起始,才忧心自己安危到难以安睡,后又因初定的朝政繁杂,不得不勤力为之。曹显反应过来后再无心多呆了,匆匆回乾清宫找正在批奏折的林晟钰,拉了手郑重地嘱咐:以后你都不必早起上朝了。
林晟钰:“……”这突然的又是闹哪一出?
过了几日,曹显还是把又站窗外的小孩儿牵回来了。往晟钰的身边一摆,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一张稚嫩机灵很可爱,另一张清秀睿智也很可爱,看得曹显直咽口水。如果厉元帅在场,肯定深有感触,要一起叹息一番:好眼福吧——吧?
林晟钰看这孩子迷糊犯困的劲儿也是莞尔,让人去学堂和看护人那里传了话,打算亲自给开个小灶,以后上午就跟着自己,治国理政的事就从小学起来吧。这孩子跟自己相似,作息规律与众不同,却也是极聪慧的,由自己安排着可免了一番煎熬。而且,曹显一带回来,这孩子的身份也就不再寻常,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定诸君之位,教导之责自己恐怕要担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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