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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ldo;以后定然是不会再让你觉得配不上了。如今，我还有一件事要说给你，&rdo;张劭溥轻声说，&ldo;今年一月初的时候，孙文指挥炮击督军府，到二月，唐继尧控制了四川，现在到了三月份，段祺瑞那边也该有动静了。国内就是个烂摊子，到处都是疮痍。&rdo;

张劭溥顿了顿，又说：

&ldo;当初出来是养病，国内，尤其是在长沙一带，如今凭空生了谣言，说是我死了，长沙也马上要划给洋人了，闹得是人心惶惶，昨天从国内传来电报，只怕是要让我回去一趟。&rdo;张劭溥摇了摇头，忍不住苦笑，&ldo;本来是打算尽快娶你的，如今只怕还要再拖上一阵子了。&rdo;

多少刀光剑影，他一带而过，话里话外惋惜的是不能早几日娶她，可沈令迩哪里是轻易瞒得过的。

&ldo;回去可是有危险的？&rdo;沈令迩问出口，心里已经有数，若是没有诸多危险，张劭溥哪里会给她找这个么容身的地方呢？

&ldo;不要乱想，&rdo;张劭溥撑着拐杖，在床边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沈令迩坐过来，&ldo;只是找个地方露两面，先定一定军心，旁的事也就不关我管了，&rdo;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忍不住笑，&ldo;前些年庚子赔款送出国的人才，回来了大半，咱们国家也是越来越好的，那么多优秀的年轻人，哪里轮的上我置喙。&rdo;

他刻意营造了欢快气氛，沈令迩却哪里笑得出来：&ldo;那你几时回来？&rdo;

张劭溥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ldo;我不知道。&rdo;

沈令迩当然能明白他对祖国深沉无比的情感，只是如今满目疮痍的山河，真的能由支离破碎再次一统吗？她想不到，也猜不出结果，可她知道，张劭溥是相信的，她更知道，如果有一天，需要牺牲一个人来保全家国，张劭溥也绝不会有二言。

这便是她爱的男人，她不会挽留他，更不可能留住他。

&ldo;林觉民，&rdo;张劭溥突然低声念了一个名字，&ldo;你听过他吗？&rdo;

沈令迩呼吸一窒，过了很久才低声说：&ldo;听过。&rdo;

在张劭溥提到这个名字的那一个，一种更加让她不安的情绪浮上心头。

林觉民是黄花岗起义中阵亡的七十二烈士之一，他在英勇就义之前曾给他的妻子留下一封书信，也就是之前沸沸扬扬传过好一阵子的《与妻书》，那时候她不过十一岁，懵懵懂懂地听人说起过这封信。

&ldo;吾诚愿与汝相守以死，第以今日事势观之，天灾可以死，盗贼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吾辈处今日之中国，国中无地无时不可以死。&rdo;这段话，她记得很清楚。

&ldo;如今我回去，比不得他们此般惨烈，想来还是有风险的，只是令迩，&rdo;张劭溥伸出手，扶着她的肩膀，琉璃色的眼睛深邃如同大海，&ldo;这次我却不能再抛下你了，我仔细算过，这些日子我竟几次都抛下你，我想了，与其让你在这里提心吊胆，我宁愿把你一起带回国去，别人我总不放心，只有把你放在我身边。我问你，你可愿意啊？&rdo;

沈令迩呆呆的，过了许久才抬起头，眼睛亮亮的：&ldo;好啊。&rdo;

这次却轮到张劭溥一愣了：&ldo;如今局势瞬息万变，国内现今又和你刚出来的时候不大一样了，你果真要去吗？&rdo;

&ldo;我想了想，我一个人在国外怪没意思的，国内虽然不安稳，但是有你，我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我没有什么再好的去处了，跟着你也不错。&rdo;沈令迩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十分欢快的样子，好像说出口的只是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简单。

国是动荡的国，昨日红粉今日枯骨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安逸的活着和死没有差别，她不会阻拦他为祖国流干最后一滴血。

但她可以选择和他一起死。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在这样的岁月里，失去了张劭溥，她也就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