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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6 执政苛刻功士难酬（第1页）

信安王的家位于长兴坊，正是永乐坊北面的坊区，张岱先回家让家人准备一份礼物再前往拜访，也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长安城中权贵们基本上都扎堆儿聚居，距离不算太远，无非有限的几个坊曲之间而已，彼此来往也...

张岱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如明镜。他昨夜虽与两名温多男共度良宵，但并非全然沉溺于情欲之中。他深知这康家酒庄背后牵连甚广，裴稹身为京兆府萨宝，执掌胡商事务，又与武氏有亲，势力盘根错节。而眼前这位老者，看似谦恭有礼，实则步步为营，献男之举绝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的笼络手段。

“李林甫四月中西行？”张岱轻啜一口热茶，语气淡然，“听闻他近年常走河陇道，贩运西域奇珍入京，获利颇丰。若能同行，倒也省却不少麻烦。”

裴稹抚须而笑：“八郎果然眼界开阔。不过此番西行，非比寻常。吐蕃新败于石堡城，青海道渐开，商路重振在即。我儿康立德正筹备一支商队，拟由陇右入鄯州，再视情形决定是否深入西域。若八郎有意，不如与我父子同行，彼此照应，沿途也有个说话的人。”

张岱抬眼望向亭外，阳光洒在庭院青砖上，映出斑驳树影。他心中盘算：自己本就打算运送茶叶北上，若能借康家之势打通河陇通道，将来不仅可避官税盘剥，更能暗中联络边军将领，为日后铺路。更何况，李林甫既已插手此事，背后必有更深图谋??此人素来狡诈阴狠，岂会无缘无故拉拢一个初入长安的少年郎？

“裴郎厚意，张某心领。”张岱放下茶盏，缓缓道，“只是商旅之事，关乎资货安危，张某不敢贸然应承。还请容我细问一句：贵商队此次所携何物？路线如何安排？沿途可有官方文牒通行？”

裴稹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笑道：“八郎果然是明白人。此番我们主打蜀锦、瓷器与南诏香料，另附少量私茶，共计三十车。路线经凤翔、陇州至原州，再折向西南抵会州，最终汇入河西走廊。至于文牒……”他压低声音，“自有门路疏通关隘，八郎不必担忧。”

张岱点头不语，心中却已冷笑。所谓“私茶”，不过是掩人耳目之辞。如今朝廷对茶税管控极严，民间私贩动辄抄家灭族，康家竟敢公然夹带，足见其背后靠山深厚。而这所谓的“门路”，恐怕正是李林甫一手操持??难怪他会特意提起渤海公高力士掌管飞钱之事，原来早已布下棋局，只等鱼儿上钩。

正思忖间，忽听得廊下脚步声响，康立德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一名披着狐裘的年轻胡姬，眉目如画，唇若点朱，正是前日曾在酒席间为张岱斟酒那位。她手中捧着一卷帛书，神色恭敬。

“父亲，八郎。”康立德拱手行礼，随即转向张岱，“这是此次西行的详细行程图录，还有各关卡押送卒员的名册，请八郎过目。”

张岱接过帛书展开一看，只见其上绘有清晰路线，沿途驿站、兵营、税卡皆标注分明，甚至连某些“可通融”的小径也以朱笔圈出。更令人惊讶的是，其中几处关键节点旁竟写着“裴相公亲批”、“内侍省签押”等字样。

他心头一震：这哪里是普通商队？分明是打着贸易旗号的半官方行动！

“好一份周全计划。”张岱收起帛书，淡淡一笑，“看来裴郎父子早已万事俱备，只差一位愿意共担风险的伙伴了。”

裴稹哈哈大笑：“八郎聪慧过人，一点就透。不错，我们确需一位信得过的同路人。一来可分摊风险，二来也能让朝廷那边少些猜疑??毕竟，单单一户胡商携带如此巨资西行，难免惹人注目。”

张岱心中雪亮：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康家虽富，终究是胡裔，在朝中无根无基。若贸然组织大规模商队，极易被御史台盯上，甚至引来兵部干涉。而自己不同，既是张说之后，又有武惠妃暗中照拂，身份清白又不失背景，正是最理想的“白手套”。

“张某有一问。”张岱忽然抬头，“若途中遇盗或遭劫，损失如何分担？”

康立德抢着答道：“按出资比例共担。八郎若愿投入五万贯，便可占三成股息，沿途护卫亦由我康家负责。”

五万贯！张岱眉头微皱。这笔数目对他而言并非无法承受，但他刚回长安不久，大部分资产尚在变现之中，真要凑齐这笔钱，势必要动用武温?那条线??而这，恰恰落入李林甫设下的圈套。

他正欲推辞，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紧接着一名家仆匆匆奔入，跪地禀报：“老爷，宫里来人了！渤海公遣中使传话，邀张八郎即刻入宫觐见，说是惠妃娘娘有要事相商！”

满堂皆惊。

裴稹脸色微变，连忙起身整衣：“既是宫中召见，八郎速去为妙，切莫耽搁。”

张岱亦站起身，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武惠妃此时召他入宫，Timing未免太过精准??仿佛早就知道他今日会在康家酒庄，且正面临重大抉择。

莫非……这一切都在某人的算计之中？

他不动声色地拱手告辞，临行前却故意留下一句话：“裴郎美意，张某铭记于心。待我从宫中归来，再作定夺。”

走出酒庄大门时，春风拂面，张岱却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他翻身上马，回首望去，只见康立德站在门口目送，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冷得如同刀锋。

与此同时，西市深处一间密室之内，李林甫正倚窗而立，手中把玩一枚金制龟符，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鱼饵已下，只等收网。”他对身旁黑衣幕僚低语，“告诉伍莲泽，务必盯紧张岱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从宫中出来后，去了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一字不漏，尽数报来。”

幕僚躬身退下。

李林甫转身踱步至案前，展开一幅舆图，指尖轻轻划过从长安到鄯州的漫长路径，最终停在敦煌一带。

“只要他肯上路，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他喃喃自语，“西域之地，黄沙埋骨，死个把人，谁会追究？”

***

紫宸殿偏阁，帘幕低垂。

张岱被引入一间静室，片刻后，一名身着绛纱裙、头戴花钗的妇人缓步而出，正是武惠妃。她面容端丽，眉宇间却透着几分疲惫，见到张岱后，才略显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