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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青年顺帝已懂得玩弄政治手腕，他在棕毛殿端坐，见脱脱入殿跪拜，劈头就问：&ldo;我让你在甘州侍父，是谁召你来京？&rdo;这一问，顺帝身边的奇氏皇后吓得花容失色。脱脱很镇静，回答说：&ldo;陛下命我侍亲，现服丧已满，故回京见至尊。&rdo;顺帝念忆旧情，也不再装，忙起身降阶，与脱脱相抱而泣。

转天，元廷下诏，再拜脱脱为相。

至正十年（1350年），户部尚书薛世南、武子春揣摩脱脱心意，知道他再入相后想大有兴作，便劝他只有大行更张，才能&ldo;垂名竹帛于无穷也&rdo;。他们两人首先劝脱脱进行钞法&ldo;改革&rdo;。改革手段很拙劣，即印制新的中统交钞，以中统交钞壹贯文省权铜钱一千文，准至元宝钞二贯。说是新钞，实际是用先前的中统交钞加盖&ldo;至正交钞&rdo;几个字而已，故而又称&ldo;至正中统交钞&rdo;。同时，又铸铜钱，准备以纸币为母，铜钱为子。元代初期的中统钞，以丝为本；中统元宝钞以及后来的至元钞、至大钞皆以银为本，而现在的新钞本末倒钞，目的只有一个，多印交钞，用纸钱掠夺民间财富。汉臣吕思诚等人马上提出异议，认为新钞法一行，民间定会把铜钱藏起而弃用纸币。顺帝、脱脱皆不大懂经济，不听劝阻，下诏大量印钞，最终导致通货膨胀，物价腾飞，新钞变成废纸一样。如此一来，元朝国内的经济凋敝，先前那钞票通行无阻的神话终于破灭。

自1342年以来，黄河流域灾祸频频，多次泛滥，睢阳、归德一带数为泽国。同时，河北、山西等地又发生几十年不遇的大旱，出现重大饥荒，已有人相食景象出现。1243、1245、1246、1248数年，黄河在曹州、济阴、汴梁等地数次决口，漂毁民房，死人无数。脱脱复相后，以工部郎中贾鲁为治水总管，大举治河。贾鲁有两策，一策是修筑黄河北堤，一策是挽河东行，疏塞并行。前策容易，后策不仅实施艰难，且耗费人力物力巨大。脱脱是干大事的人，最后拍板，决定采纳后策。当然，脱脱和贾鲁的出发点是一致的：根治黄河，不仅疏灾，还能制止&ldo;盗贼滋蔓&rdo;。但对此议，元朝内部反对声浪甚高，首先，反对者认为工程量巨大，施行不易；其次，一二十万人聚在一起开工，加之黄河各个工地连年饥馑，万一有人闹事，一呼万应，百姓如果借机造反，那可比河患要大上一万倍。

脱脱&ldo;大政治家&rdo;气魄，当然不听，坚持&ldo;役不大兴，害不能已&rdo;，要干就一劳永逸。甭说，贾鲁治河效果真不错。至正十一年阴历四月开工，七月凿疏工程完毕，八月底放水，九月通船并堵塞掘口，到十一月全部工程完工，总共用了不到二百天时间，使得黄河南河一线日后二十多年没有发生大的水灾（归惠于明朝了）。

治河过程中，虽然并无出现大规模暴动，但韩山童、刘福通那&ldo;一只眼&rdo;的石人，正是埋在黄河工地，日后燎原之火，正是闪自这一点&ldo;星星&rdo;火焰。于元朝而言，治小害大，得不偿失。当时就有人做诗曰：&ldo;丞相造假钞，舍人做强盗。贾鲁要开河，搅得天下闹。&rdo;

元朝大厦之倾，开河造钞，由渐而蔓，终于倾塌。

至正十一年（1251年）阴历四年二十二日黄河治理工程正式开工前，河北栾城人韩山童已经与刘福通等人事先雕刻石人一具，背镌&ldo;莫道石人一石眼，此物一出天下反&rdo;，埋在河工必经的黄陵岗上。结果，当月月底，工人们已经把这独眼石人挖出，消息传出，远近震骇，人心思乱。

五月份，韩、刘二人聚众三千多在颍州起义，宣布韩山童为宋徽宗八世孙，打着兴宋灭元的旗号举事。元政府知道消息，地方迅速出兵，韩山童命不好，混乱中被元军抓获，在闹市中凌迟，但其妻杨氏与其子韩林儿逃出。

刘福通善战，杀出血路后，攻占了颍州城。由于这只军队的信众多是白莲教徒，天天烧香拜佛，时人称为&ldo;香军&rdo;。他们另一个特色是头裹红巾做标识，所以又被称作&ldo;红军&rdo;。韩、刘二人刚刚起事时力量并不大，但示范效应极大。暴动如同传染病一样，越传越快，越传越远，蕲州有徐寿辉、彭莹玉，徐州有李二，邓州有王权，襄阳有孟海马，濠州有土豪郭子兴等等，烽烟四起，天下大乱。&ldo;民久不见兵革，一时见乱杀，皆束手听命。&rdo;

乱闻上报，中书省官吏抱大叠档案题为&ldo;谋反事&rdo;想上呈元顺帝，丞相脱脱仔细阅观，为转移视线和减轻自己的责任，他用笔改&ldo;谋反事&rdo;为&ldo;河南汉人谋反事&rdo;，如此，大兴族群打击，隐藏起义规模，引起更大的矛盾，&ldo;识者知元朝不能有天下矣&rdo;。

元廷得知刘福通在颍州兴兵，也很重视此事，马上派出枢密院同知（国防部副部长）赫厮秃率六千&ldo;阿速军&rdo;为主力，调集各路汉军，与河南行省汉人一位姓徐的左丞一起，集兵数万往讨&ldo;红军&rdo;。

所谓&ldo;阿速军&rdo;，乃&ldo;绿睛回回也&rdo;，是西域种人高马大的勇悍职业军人，&ldo;素号勇悍，善骑she&rdo;。但是，这一行官军一路剽掠百姓，几位主将天天酒色成性，根本没有打仗的心理准备。所以，到达颍州后，赫厮秃远远望见&ldo;红军&rdo;的战阵，立刻吓得肝胆俱破，扬鞭大叫：&ldo;阿卜！阿卜！&rdo;意即蒙古语&ldo;快跑！&rdo;其手下阿速军和各部汉军此时特别听命令，转身狂逃，一路上自己人和自己人马踏人撞，伤亡不少，&ldo;淮人传以为笑&rdo;。

其后不久，赫厮秃因惊吓过度及逃跑过度，得急性肺炎病死，汉军将领徐中丞被元廷诛杀，而那数千名绿眼珠的&ldo;阿速军&rdo;，水土不服，病死大半有余。这些纯种的西亚重骑兵，只是看着唬人的&ldo;道具&rdo;军队，禁看不禁用，完全是绣花枕头一大堆。

为扑灭&ldo;红军&rdo;，脱脱派其弟时任御史大夫的也先帖木儿&ldo;知枢密院使&rdo;，带着几个宗王以及禁卫精兵十多万杀往河南。同时，元廷又以巩不班代替死掉的赫厮秃为大将，这拔元军仗打得不错，攻上蔡，陷汝宁，杀掉不少义军。得意忘形之际，元军大饮胜利美酒，一夕醉倒营中。半夜，残余的义军偷营，元军慌忙抵拒，却一直不见主将身影，转天一大早，元兵检视昨夜恶斗中双方死掉的兵将，赫然发现主将巩不班浑身满是血洞的尸体，一手还紧握酒瓶。心慌之际，这部元军撒丫子后撤数百里，屯军项城。此时，元廷下诏，以也先帖木儿任总兵官，掌管各道军兵，&ldo;凡精兵三十余万，金银物帛车数千辆，河南北供亿万计，前后兵出之盛，无如此者。&rdo;这位脱脱弟弟根本不知兵，行至沙河后，他按兵不动，天天求神问卜，没有一天发动过真正的进攻。结果，一个多月后，军营&ldo;夜惊&rdo;，即不知就里的半夜&ldo;炸营&rdo;。如果主将有智有威，只要禀灯开帐，杀几个人即可平定。但也先帖木儿庸才，以为是军变，自己撒丫子就跑，结果&ldo;尽弃军资、器械，粮运车辆山积&rdo;，元兵全部跑散，最后仅能收散卒一万余人。一行人逃至汴城下，守城元将气恼，也不让也先帖木儿进城。结果，他悄悄溜回大都，转天&ldo;仍为御史大夫&rdo;。正是有哥哥撑腰，朝臣中也无人敢弹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