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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脱脱不责怪弟弟无能，反而深防汉人，只要是商议军国大事，他严命杜绝汉人官僚参加，并上奏顺帝：&ldo;方今河南汉人反，宣榜示天下，令一概剿捕。诸蒙古色目（人），因迁谪在外者，皆召还京师&rdo;，也就是说，脱脱把&ldo;阶级矛盾&rdo;上升为&ldo;民族矛盾&rdo;，扩大打击面，准备又像元初那样借助蒙古、色目人打压汉人。榜告一出，&ldo;河北之民亦有变而从红军者矣！&rdo;

乱起中原，脱脱身为宰辅，内心很是惶恐，不敢如实向顺帝报告。顺帝身边的红人哈麻当时与脱脱兄弟关系不错，也常常为其开脱责任。但是，乱子越闹越大，居于深宫的顺帝终于得知情实，立刻招脱脱入宫责问：&ldo;汝曾言天下太平无事，如今红军半边天下都是，丞相你有何策平灭之！&rdo;听皇帝如此讯责，脱脱&ldo;汗流浃背&rdo;。

为显示自己勇于承担责任，脱脱自请率军首攻徐州。

占领徐州的李二是萧县人，因曾以家中所贮芝麻赈济灾民，绰号&ldo;芝麻李&rdo;。李二占徐州是个&ldo;传奇&rdo;，他在城外率七人装扮成挑河工夫，城内只有四人做内应，一夕突然发难，夺守门卒兵器，十几个人高呼叫杀，竟然一举拿下徐州城。转天，他们树旗募兵，几天内就有十多万灾民、河夫投奔，一下子占据了徐州及附近数个县城。由于徐州控扼黄河与运河相交的要冲，脱脱只能把这里当成首先&ldo;开刀&rdo;的地方。

脱脱领军，治河的贾鲁也随他而行。但是，脱脱所领大都的蒙古&ldo;官军&rdo;，体虚胆怯，不堪一击。倒是身为淮东元帅的汉人逮善出主意，招募身体壮健的场下盐丁为军，这些人能战善斗，加上淮东土豪王宣又招募了不少身板结实的流民，组成一支三万多人的军队，皆身着黄衣黄幅，号称&ldo;黄军&rdo;，直杀徐州城。

&ldo;芝麻李&rdo;及其部下虽勇悍，毕竟很少实战，苦战不支，徐州被元军攻克。脱脱怒城中人抵抗，下令屠城。此举甚失民心，身为朝廷正规军，攻取一地后竟然尽杀当地人民，良莠不分，可谓是脱脱政治生涯中最大的污点。

胜讯传至大都，顺帝遣大臣马上往军中宣诏命脱脱为&ldo;太师&rdo;，驱使他还朝辅政，广赐金宝。皇太子本人还在私宅宴请脱脱。

徐州城破，&ldo;芝麻李&rdo;逃脱，脱脱谎称首恶已死，随笔削下一个脑袋号称是罪魁的&ldo;首级&rdo;。一个月过后，&ldo;芝麻李&rdo;真身才被擒获，送往京师。脱脱得知，半路命人把这真祸首杀掉，以遮己羞。

脱脱回朝，贾鲁以中书左丞的身份仍旧带兵围攻濠州的郭子兴。城坚砖厚，元军数攻不下，未几，治河大能人贾鲁身染疾疫，竟然病死于军中。虽如此，元军连续派军队镇守，南方&ldo;红巾军&rdo;损失惨重，各地首领又皆心怀鬼胎，不能团结，被接连各个击破，彭莹玉、项普等人相继被杀，&ldo;天完&rdo;政权真的一下子就玩完了。（&ldo;天完&rdo;是&ldo;大元&rdo;二字上面分别加&ldo;一&rdo;和&ldo;宝盖&rdo;，即压倒&ldo;大元&rdo;之意）。

天下之乱稍定，脱脱不思如何剿尽残敌，反而在京畿大行屯田，自己还领大司农事，&ldo;西至西山，东至迁民镇，南至保定、河间，北至檀、顺州，皆引水利，立法佃种&rdo;，这些小惠小利，大乱之下，几乎是让人感觉可笑了。脱脱是个强人，可是他不会施展强人政治。为了避免权力下放到地方，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治河种粮，他似乎都想亲力亲为。这难免可笑。

而且，看似平静的大都宫城，正涌动着不可告人的逆动之流。即将上演阴谋剧的主策划，乃是顺帝宠臣哈麻。

哈麻乃康里人，其母是顺帝弟弟元宁宗的辱母，凭这层关系，哈麻与其弟雪雪二人一直在禁卫军中做中级军官。顺帝在位后，喜欢哈麻的口才与善解人意，&ldo;深眷宠之&rdo;，日与哈麻在殿中玩双陆游戏，一日不见，恍有所失。一次，哈麻穿一件新衣陪顺帝下棋，顺帝开玩笑，随口把茶水喷在哈麻新衣服上，小伙儿大怒，厉声说：&ldo;天子就干这种事吗！&rdo;如此，&ldo;帝一笑而已。其（哈麻）被爱幸，无与为比&rdo;。顺帝与脱脱关系好，乃是君臣互敬互重的关系；顺帝与哈麻，乃是老友鬼鬼、轻松无间的亲狎关系。&ldo;由是哈麻声势日盛，自藩王戚里，皆遗赂之。&rdo;别儿怯不花为相时，进谗言把脱脱父亲马札儿台贬于甘肃，多次诬害脱脱兄弟，全赖哈麻从中回护，出力甚多。所以，脱脱复相后，为哈麻专门在中书设一个&ldo;右丞&rdo;的官职，以报答他先前救护之功。

但是，脱脱当时非常信重其手下汝中柏，把他从左司郎中超擢入中书，参议中书省事。官员们知道汝宁柏是脱脱亲信，&ldo;平章以下见其（汝中柏）议事莫敢异同&rdo;，唯唯诺诺。哈麻与脱脱有旧，又是顺帝宠臣，自然不拿汝中柏当回事，多次因事与这人在省中争论。小人心窄，汝中柏便日夜在脱脱面前说哈麻的坏话。脱脱愤怒，借故把哈麻从中书省弄出去，给他个&ldo;宣政院使&rdo;虚官，又位列第三，由此，哈麻开始深恨脱脱，二人由恩变怨。

汝中柏不称意，怕哈麻日后为后患，力主脱脱找碴杀掉哈麻。脱脱意不决，与弟弟也先帖木儿商议。此公本无远谋，性格软弱，又认定先前哈麻救过自己一家，坚执不可。

哈麻知道脱脱有意要除掉自己，先下手为强，在皇后奇氏和皇太子面前说脱脱坏话，表示脱脱对册立皇太子的仪式久拖不决，时有异议。妇人耳朵浅，果然相信哈麻之言，便与皇太子一起多次在顺帝前大讲脱脱的&ldo;不是&rdo;。确实，奇氏皇后所生子长大，顺帝一直想即刻立其为皇太子。但考虑到顺帝的正后以后还有可能生孩子，所以脱脱曾讲过这样的话：&ldo;中宫（正宫皇后）有子，将置之何所？&rdo;从实际上说，脱脱完全出于公心。经哈麻渲染，奇氏与皇太子母子不得不恼怒。

至正十四年（1354年），盐贩子张士诚在高邮建立&ldo;大周&rdo;，自称诚王。元廷多次派军征剿均失败。由于高邮处于战略和运输要地，断隔南北，元廷不得不再派脱脱&ldo;总制诸王诸省军讨之&rdo;。

此次行军，元顺帝下诏：黜陟予夺一切庶政，悉听（脱脱）便宜行事，&ldo;西域、西番皆发兵来助。旌旗累千里，金鼓震野&rdo;，元朝大军号称百万，浩浩荡荡，直扑高邮。

年底，元军数战，每战皆捷，把高邮围成铁桶一样，一只苍蝇飞出也难。被围数月的张士诚与部下坚持不住，商议着怎样出降才能活命。正因为自忖&ldo;罪过&rdo;太大，张士诚等人迟迟不敢开城投降。

正在这节骨眼上，元廷的皇帝诏使策马赶到脱脱军营。

由此，不仅脱脱的命运、张士诚的命运，包括整个大元朝的命运，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道诏书改变了。

脱脱出大都后，其弟也先帖木儿因病在家休养没能上班。哈麻指使御史数人上章弹劾脱脱：&ldo;出师三月，略无寸功，倾国家之财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自随。其弟也先帖木儿，庸才鄙器，玷污清台，纲纪之政不修，贪y之心益着。&rdo;弹章上达顺帝。这一次，哈麻、奇氏以及皇太子皆落井下石，随声附和。耳软而又忙于宫中y乐的顺帝大怒，马上派中使前往阵前卸脱脱军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