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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云中既为云州省府,一应事宜皆由知州大人决断,其下官职无数,其中观察推官一职,十数年来不曾变动,一直便是岳元祐担任。
其人端方持重,很得几任知州器重信任,只是胸无大志不肯结交权贵,如此才在推官位上徘徊多年,平素却也开朗乐观,毫无怨恚之意。
今日当值,岳推官总是脸上笑意盈盈喜上眉梢,同僚纷纷问他有何喜事,他却笑而不答,只是抓耳挠腮,处理完府衙一应事务,便即早早辞了僚属回家去也。
晚饭前柳氏主持,岳元祐正式纳婢女晴芙为妾,随后送入正院东厢房,夫妻二人厅中闲坐饮茶,絮絮说起闲话。
“……日间妾身去了大姐住处,见了鹏儿夫妇,那孩子心性不定,如此在家圈着却非长久之计,老爷何不在府里为他寻个营生?总好过这般每日抓耳挠腮,搅扰四邻……”
岳元祐心中筹划如何与妻子分说,今夜便要宿在小妾房中,闻言不由一愣,随即笑道:“他那般胡作非为性子,若到衙署,只怕与我惹祸!这般年纪,正该约束家中刻苦读书!我这边公务繁忙,确实无法管教于他,芙蓉儿若是有闲,倒不妨将他管教一二!”
柳氏秀眉一挑,不以为然说道:“他亲娘犹在,你这做舅舅的不管,如何轮到我这做舅母的说三道四?管的深了不是浅了不是,我却不去做那罪人……”
“那般惫懒成性,便是打成废人,只怕也难以改变心性,如今之计,总要将他约束几年,只待慢慢转了心性才好再做打算……”说起外甥,岳元祐也是头疼不已,亲妹来投,自然不能不管,只是那许鲲鹏木已成舟,此时打磨早已悔之晚矣,初来乍到之时他约束呵斥几次却收效甚微,自此便也不闻不问起来。
他身下一儿一女长大成人,何曾这般操心烦恼?只是二女长成皆是妻子严加管教功劳,若非如此,他也不肯说出要柳氏管教自己外甥的话来。
柳氏正要再言,却见丈夫心神不定,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不由嗔怒说道:“这般惦记你那心肝宝贝,不如这会儿便去欢好,何必赖在我这房里碍眼?”
闻听妻子发怒,岳元祐吓得心中一跳,连忙掩饰说道:“为夫担忧鲲鹏,哪里便是惦记晴芙?你这忒也冤枉个人!”
柳氏冰雪聪明,哪里不知丈夫巧言令色、强词夺理,只是笑道:“既已做了夫妻,自然耳鬓厮磨,我这大妇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相公实在难耐,这会儿过去便是,只是夜里莫要动作太过,千万莫要闪了腰才好!”
岳元祐心中雀跃,嘴上却道:“为夫今夜自然睡在芙蓉儿这里,你我夫妻恩爱,如何能留你一人冷衾薄被?晴芙那里,每月过去一两天便即足够,不为别的,只求壮大香火、添丁进口……”
柳氏随意一笑:“若能果真如此,倒也不枉妾身对你一片痴心,倒也不必一两天那般稀少,总要间或过去五七八天才是……”
“只是今夜乃是大喜之日,若不过去,岂不被人笑话?”柳氏毫不心甘情愿,只是无奈说道:“妾身别无他求,只盼相公莫要有了新欢忘了旧人,真个冷落人家才好!”
岳元祐饱读诗书,这会儿自然心知肚明该如何表态,连忙曲意呵哄说尽好话,终于哄得柳氏点头,而后又絮絮闲话许久,这才脱身出来,去看小妾晴芙。
他故作从容,踱着方步离了正房,哪里在意身后丫鬟婢女想笑又不敢笑难忍样子,在院中略略转转,看正房无人偷看,这才快步进了晴芙房里。
东厢房本来便是小姐幼时所住,空下来也才两三年光景,日里下人们一番细致打扫清洁,早已收拾的纤尘不染。
室内燃着龙凤呈祥大红高烛,炭炉里火焰正旺,淡淡轻烟从赤铜香炉中缭绕出来,熏得满室芬芳。
听见门响,里间迎出一个丫鬟,正是柳氏身边丫鬟秋云,见是岳元祐到了,连忙施了万福说道:“老爷您来了!”
岳元祐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笑着说道:“晴芙选了你做贴身丫鬟?”
秋云轻轻一笑点头称是,后退一步让开过道。
内间大床之上,晴芙一身大红嫁衣端坐正中,秀美弯挑,眉眼横波,头上簪钗却少得可怜,此刻见到自家老爷,面上不由现出激动喜悦神情。
婢女在旁,岳元祐不敢大意,示意秋云倒上醇酒,与晴芙饮过交杯,又将杯子扔于榻下一俯一仰全了礼数,这才吩咐说道:“秋云你且去外间休息,我与二夫人说说闲话。”
等秋云带上内间房门,岳元祐才走到榻前坐下,探手抱住曾经婢女、如今的二夫人,轻声说道:“倒是难为你了!”
晴芙泪湿眼眶,无声点了点头,半晌才仰起头说道:“奴儿倒不觉什么,只是想着以后能亲近老爷心里高兴,所以才喜欢得哭了……”
岳元祐点了点头,抬手勾住女子下颌柔声问道:“怎的选了秋云?你岂不知她是夫人心腹丫鬟?”
晴芙苦笑一声,摇头小生说道:“老爷有岂会不知其中缘由?莫说夫人房里都是夫人心腹,便是阖府上下,谁又敢不听夫人话语?便是新从外面买个丫头,早晚也要被收服过去,与其那样,不如开始便选个夫人信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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