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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箱子里是报纸,——对不对?”
“对!”母亲抹着眼泪,率直地说。“给他拿来的。”
他皱着眉头,把胡子握在拳头里,眼睛瞅着旁边,沉默了一会儿。
“报纸到我们这儿来了,小册子也来了。这个人我们认识……以前看到过的!”
那个农民站住了,想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口问:
“那么,现在您打算怎要安排这个箱子呢?”
母亲向他望了望,挑战似地说:
“留给你们?……”
他并不吃惊,也不反对,只是简单地重复了一句:
“给我们……”
他表示许可似的点了点头,放开了握着的胡子,用指头梳了梳胡子,然后坐下来。
记忆是毫不容情的,也是执拗而顽强的。它让母亲眼前不断地映出雷宾被折磨的惨痛情景。他的形象打消了母亲心里所有的一切思想念头,因为他而感到的痛苦和屈辱掩住了母亲心里一切的感情;她对于箱子的事,对于其他的一切,已经什么都不考虑了。她的脸色很阴沉,眼泪从她的眼睛里忍不住地涌出来了,可是当她和主人讲话的时候,声音却一点也发抖。
“他们掠夺人,压迫人,将人踩在泥水时,那些该死的东西!”
“他们有力量啊!”那个农民静静地答应着话头。“他们的力量大得很啊!”
“可是,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呢?”母亲愤愤地叫道。“还不都是从我们这里,从人民手里夺去的吗?一切都是从我们这里抢去的!”
这个农民的神情是愉快的,可是有一张令人不能理解的面貌,使母亲烦躁起来。
“对啦!”他沉思似的拖长了声音说。“车轮……”
他机敏地警惕起来,将头侧向门边,听了一会儿,低声说:
“来了……”
“谁?”
“自己人……一定是……”
进来的是她妻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农民。那人将帽子丢在角落里,很快地走到了主人身边,向他问道:
“喂,怎么样?”
主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斯吉潘!”女人站在暖炉前面说。“恐怕客人肚子饿了吧!”
“不饿,多谢你,亲爱的!”母亲直截了当地回答。
那个农民走到母亲身边,用破滥的声音很快地说:
“我们来认识一下,我叫彼得·叶戈洛夫·李雅比宁,蛋号叫‘锥子’!对于你们的工作,稍稍懂得一些。我会写会念,可以,不是傻瓜……”
他握着母亲伸出的手摇着,一面对主人说:
“斯吉潘!你得当心!华尔华拉·尼古拉耶夫娜太太,当然是个好心肠的人!可是她说,所有这种事情都是胡说,没有道理。她说,那些乳臭未除的孩子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大学生,因为不懂事,害得乡下人受苦。可是,我们不是看见——方才被抓去的人的确是个好人,是个可靠的人,就是眼前这位上了年纪的太太,看来也不是什么富家大户出身。请您不要生气,您是什么出身?”
他匆忙而又流畅地一古脑儿说出这么多话,而且口齿清晰。说话期间。他的胡子神经质地随着抖动;眼睛眯着,仿佛探测似的对母亲的脸上身上迅速地打量着。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蓬乱的头发令人感到很不舒服,好像刚跟谁打过架一样。打架中像是打败了他的对手,所以带着胜利般的喜悦和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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