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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第1页）

我提着一颗诚惶诚恐的心将毒箭拔出，给他抹了药水又将伤口包扎起来。去揭缚住他双眼的白绫时，他忽地笑了下，微微仰面，问我道：&ldo;你很崇敬腾冥？&rdo;

&ldo;对啊，不过小时候吧，我其实对腾冥很不屑一顾，因为我总觉得将来有一天我会超过他，成为比他更了不起的英雄，不过长大了醒悟没这种可能，就转而对腾冥很是崇敬了。或许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他，所以才会那么崇敬他。&rdo;

我将最后一圈白绫揭下，烈炎用手遮着光，慢慢睁开眼，边笑道：&ldo;听着有那么一些道理。&rdo;

眼睛一适应光线，烈炎就动身想起来。我忙按住他肩膀，道：&ldo;你眼里的毒素还没完全清除呢。&rdo;

烈炎摆摆手，固执地站起来，道：&ldo;不碍事。&rdo;

我见他神色间有些着急，好奇问道：&ldo;你这是要赶着去哪？&rdo;

烈炎皱了皱眉：&ldo;有件很要紧的事，我去去就来。你就把药酒搁在那吧，先去休息，回头我自己弄就可以了。&rdo;

我望着他的衣摆闪出房门，愈发好奇起来，决定跟上去看看。

原来，他所谓的&ldo;很要紧的事&rdo;便是去找雪熙。我没想过壑川会将雪熙带来长风这个问题，不过烈炎这么一找，我倒是想起，壑川必不放心将雪熙留在王城，而是会将她带回长风。

可就是烈炎这么一找，我却是有些忧心，虽然当时在王城，雪熙选择留下并非她完全的心甘情愿，但不管怎么说，毕竟她还是留下了，或许是为了保自己的父兄平安，或许是她多多少少对壑川有些情意。可如今烈炎要真找到了她，我倒真不知她会何去何从了。

几乎翻遍了所有的殿阁也未能找到雪熙，烈炎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又找来了所有剩下的侍女、侍从，一一问过，亦无一个知晓雪熙下落的。

待最后真有些叫人绝望时，烈炎因为眼睛余毒未清，又似乎有点急火攻心，身子一歪，差点歪在柱子上。我有些看不下去了，便试着劝他道：&ldo;壑川定是将雪熙保护得很好，你不要太急了，一定能找到她的。要不，我们先回去？把你眼里的余毒清一清？&rdo;

早知道烈炎是个不大听劝的，他果然不负所望地没听我的劝，不仅吩咐手下继续去找，而且自己也不愿意就此放弃。我见他脸色微微有些发青，不由暗自感慨：原来烈炎和壑川打的这场战，不只是为了争江山，还为了夺美人，若写进民间的戏折子里去，又是一出赚人眼球的好戏。能否争得江山尚未可知，但烈炎恐怕暂时与美人无缘了。不过一位美人没找到，却等来了另一位美人。

夜心来找烈炎的时候，我正帮他清除眼睛里的余毒。他双眼被覆了白绫，可褚衣带着夜心出现时，他却像一眼便看到了夜心般，道：&ldo;你来了。&rdo;

我本想着是不是该回避一下，但见褚衣立于旁边，没有丝毫要退下的意思，我也就安心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夜心在烈炎对面坐下，烈炎问道：&ldo;没受伤吧？&rdo;夜心的睫毛抖得厉害，表情却挺淡定，道：&ldo;劳烈炎大哥挂心了，我没受伤。&rdo;

语气虽温婉平和，我却嗅到了一丝嘲讽的味道。虽然当时夜心去找褚衣时，曾请求不要把她的身份告诉烈炎，但如今看这架势，怕是烈炎已经知道了。他也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ldo;你来找我，是为了你哥哥的事？&rdo;

夜心紧紧盯着烈炎，像是盯着日夜思念的情郎，又像是盯着不共戴天的宿敌。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能从她那感受到这相互矛盾的两面，但我的的确确是同时感受到了。

她松了松紧握的拳头，轻轻叹了口气：&ldo;我不只是为了我哥哥，也是为了烈炎大哥你，我不想看到你们两败俱伤。&rdo;

褚衣道：&ldo;夜心姑娘话说得轻松，可如今这样，岂有两全的方法？&rdo;

夜心突然伸手握住烈炎的手腕，急切道：&ldo;烈炎大哥，若是哥哥败了，你能否饶他不死？&rdo;稍作停顿，又略微低下头，&ldo;若烈炎大哥你败了，我也定会求哥哥放你一命。&rdo;

烈炎嘴角微动，扯出一丝笑来：&ldo;我若败了，你哥哥断不会放过我，他若败了，也断不会容忍我放过他。如此这般，你还是看开点好。&rdo;

夜心将手收回，身子瑟瑟发抖，烈炎看不见，我见了倒有些于心不忍，但又不好说什么，反正最该说的话，烈炎已经说了，我再多言亦是累赘。

褚衣适时道：&ldo;夜心姑娘，我送你回去罢，青龙使受了伤，还需要多些时间静养。&rdo;

夜心刚欲起身，烈炎又问：&ldo;你可知道雪熙姑娘现在何处？&rdo;

&ldo;雪熙？是哥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rdo;

&ldo;正是。&rdo;

夜心摇摇头，意识到烈炎看不见，又道：&ldo;不知，哥哥从不让我过问他的私事。&rdo;她喃喃念了几声雪熙的名字：&ldo;雪熙……雪熙……&rdo;蓦地脸色一白，难以置信似地望着烈炎，口中直念叨：&ldo;原来是她……原来真的是……&rdo;她甚是凄婉地一笑，笑容破碎如雨打的花瓣。

夜心跟着褚衣走后，我低头去看烈炎，他亦低着头，孩子气地拿食指绕着袖子上的一根线头。虽然我仍有些云里雾里，但瞧着夜心方才的模样倒也估摸出了三四分，心想：这可真是一个虐恋情深、爱恨交织的故事。

烈炎敲了敲椅子扶手，朝着我在的方向偏过头，低声唤我：&ldo;阿菱？&rdo;

我应了声，继续替他清掉眼里的余毒。毒素清后，他的眼睛反倒显得有些浑浊，他迷糊着眼望我：&ldo;累了？&rdo;

我揉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笑道：&ldo;不知怎么，可能真是累了。&rdo;我拿着刀片割断他袖口的线头，见他锁骨和手臂处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道：&ldo;你好好歇一阵罢，我也不待在这打扰你了。&rdo;烈炎端坐在椅子上，沉默着点点头。

出去时，我随手替他将门关上，但见晨光穿过窗户上冰裂的花格，将整个屋里笼出一层薄薄的流光轻舞的金色。他微微歪着头，看着窗外，就像是从朝阳初升坐到了日暮西斜，我突然就回忆起来，许多年前一个盛夏的黄昏，我端着刚从厨房拿来的绿豆糕去送给他，他就像眼前这般，静静坐在山头，坐在霞光绮丽的沉沉薄暮里，等着暮去朝来，守着寂静繁华，仿佛已经这样，过了千年万世。

我走到云繁他们歇息的地方，因屋门是虚掩着的，我便直接走了进去。屋里有淡淡的兰芷熏香的味道，望遥不在，只有云繁靠坐在床榻一头。他睡得正熟，一只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一只手还按着腰间的噬魂剑。

我捏了被子一角，轻轻给他盖上，他稍稍动了动，嘴里咕哝了几个字，我凑过去细听，又没了下文。正要离开，却听到云繁喊了声：&ldo;清泽。&rdo;

这轻柔的一声，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似在我头顶打了个响雷，震得我脑中一片空白，连望遥什么时候走到我边上也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