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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第1页）

哥哥的房间有阳台，但是我的没有。搬家过来的时候，是妈妈分配的房间。我相信，如果哥哥当时不在四川的话，他一定会把这个房间让给我的，他知道我喜欢阳台，也知道我喜欢阳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总之他就是知道。

他就像知道我想要阳台一样，知道昭昭想要那个但愿能长点再长一点的余生。是，谁都想活，可是如果昭昭的爸爸没有出那件事也就罢了;如果昭昭还像当初那样，像一个小公主一样躺在她精致的卧室里，闭上眼睛输给命运身边都是牵挂她或者假装牵挂她的人们，也就罢了;她曾经那么真诚地想要重活一次，她见过了罪恶，从自己和别人的仇恨里挣扎着想要重活一次，也许这世界上，只有哥哥认得出来她，只有哥哥和她一样珍惜那种渴望。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哥哥房间的门，溜到他身后，作势要吓他。但是未遂，他非常熟练地比我先一步转过身子，轻轻地捏住了我脖子后面那一小块地方，装成要把我拎起来的样子。&ldo;杀人啦……&rdo;我开心地嚷出来，结果夜空里传来妈妈的声音：&ldo;郑南音你给我差不多点，不知道邻居们要睡觉啊!&rdo;然后她重重地把她的窗子关上了‐也不知道是谁的音量更扰邻些。

哥哥按灭了烟蒂，我才注意到他把烟灰缸也带到了阳台上。他就是这样的，打死他也不肯乱丢烟头。并且，他iud烟蒂的时候总是狠狠地，不允许那上面还带着哪怕一丝的火星。&ldo;也给我一支，教我抽，好不好?&rdo;我托着腮问郑老师。

&ldo;你别想。&rdo;果不其然，他还是打我的脑袋。

&ldo;哥……&rdo;我突然换了一种我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语气，&ldo;你，没有上论坛去跟他们吵架吧?&rdo;我想起了那一两个屏弱的替昭昭说话的标题，只要一想到陷入那一片攻击声的是哥哥，我的心就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ldo;没有。&rdo;他淡淡地笑笑，&ldo;我又不擅长那个。你知道的。&rdo;

&ldo;嗯，要是换了姐姐就好了，姐姐说不定可以……把整个网站骂瘫痪。&rdo;‐‐我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由衷地想念姐姐呢‐‐&ldo;你也不要总是想着这件事了。&rdo;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侧脸，&ldo;你能做的都替她做了，所以你尽力了。&rdo;

&ldo;有什么用?&rdo;他转过脸来，看着我。

&ldo;烦死啦!&rdo;我瞪着他，&ldo;人家在安慰你嘛，配合一下不行啊?&rdo;‐‐我不能告诉他我今天看见的事情，我决定了，怎么都不能。

&ldo;我想为那个孩子做点事。&rdo;他说，&ldo;我只是想让她知道……&rdo;他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表达，可是失败了，他此时浮起来的微笑明明白白地翻译着&ldo;失败&rdo;二字，&ldo;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孩子身上，有些地方特别像我。&rdo;

&ldo;哪里像嘛。&rdo;我表示反对。但是，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们都是愿意拼尽力气，让自己干净的人。你们想得到的，是清洁。或者说，是那个永远在清洗自身的自己。以前，我也这么想。可是，你真的确定昭昭和你一样么?因为你没有看见我看见的事情呀。

&ldo;睡吧。&rdo;哥哥温柔的叹息声像是在呼应远处的蝉鸣，&ldo;明天你也得早起上班。&rdo;

我的实习马上就要结束了，大学再下一周就要开学。在这两三天里，我每天都跟自己说，等到周五吧，周五我到公司去收拾东西，跟大家道个别，拿最后一个月的薪水‐‐经理决定多给我500块，然后，就去看昭昭。对了对了，这个星期五哥哥不去学校，学校临时因为什么原因，那一天不上课。于是我心满意足地抱起我的纸箱，现在我的确必须回家去，把这个大家伙放回我房间，再跟哥哥一起去看昭昭，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

好吧，我现在很怕自己一个人面对昭昭。我承认了，行不行啊?

进门的时候，雪碧居然大方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可乐，一边吃零食，一边给身旁的外婆讲解电视剧的剧情：&ldo;外婆，这个是好人，那个是坏人，你记住这个，就能看懂了。&rdo;外婆用力地点头，伸出来的手指略微发颤：&ldo;这个是好人?那，他旁边的这个女的呢?&rdo;&ldo;啊呀她是好人啊，她上一个镜头刚出来过的。你刚才都问过啦。&rdo;&ldo;我没有。&rdo;外婆坚定地表示。&ldo;快看，外婆，太后出来了，这个太后最坏了，其实人就是她杀的。&rdo;&ldo;不像话!&rdo;外婆真是一个最认真的观众。

&ldo;你又逃学!&rdo;我把箱子放在茶几上，故意刺激雪碧。

&ldo;那又怎样啦!反正今天是周末。&rdo;她斜脱着人讲话的样子怎么那么像姐姐呢，真奇怪，&ldo;要是没人在旁边帮忙解说，外婆是看不懂电视的。&rdo;

&ldo;哥哥呢?&rdo;

&ldo;在房间上网。&rdo;她指了指楼梯。电视剧就在此刻中断了，开始插播广，外婆娜地问雪碧：&ldo;没有啦?&rdo;雪碧热心地回答：&ldo;有的，外婆，他们等一下就回来啦。&rdo;然后冲着我做了个鬼脸，&ldo;不信你看着，等广告结束了，外婆一定又会以为自己在看一个新的电视剧。&rdo;

我的电话就在此刻响了，我手忙脚乱地找了很久，才把手机翻出来。是个陌生的号码，按下&ldo;接听&rdo;的那一刹那我还以为说不定是诈骗集团。

&ldo;你是昭昭的朋友，对不对?&rdo;这个声音很熟，对的，正是那个美丽的护士长。

&ldo;嗯，我是。&rdo;

&ldo;赶紧来一趟医院，你，或者是你联络她家里的人，快点，不然来不及了。还有，记得带钱，至少带3500块。&rdo;

在我身后，外婆和雪碧的对话又无辜地响起来：&ldo;这个，还有这个，这两个都是坏人，旁边那个丫鬟，不好不坏吧，挺复杂的。&rdo;‐‐雪碧像个小大人那样，认真地说&ldo;挺复杂的&rdo;。哥哥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穿着很随意的牛仔裤和白色的麻布衬衣‐‐衬衣很旧了，都在泛黄。他说：&ldo;你回来了?&rdo;有个机械的声音的确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但是我听上去却觉得它来自我身后：&ldo;去医院，快点，是昭昭。&rdo;

路上，哥哥对红灯视而不见地闯过去的时候，却转过脸来镇定地对我说：&ldo;别慌，把安全带绑好。&rdo;

&ldo;哥，那个护士，她为什么要说‐‐不然就来不及了?她是什么意思?&rdo;我的声音很小，因为我觉得，一旦我抬高了声音，所有的事情就会变成真的。

他不回答我，保持静默。

&ldo;应该没那么糟的对吧?不会真的那么糟的。&rdo;我的膝盖不知为什么一阵酸软，所谓的关节炎是不是跟这种感觉差不多呢‐‐天哪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呢，简直像是故意在跟老天爷开玩笑，&ldo;肯定不会有事的，陈医生一定会尽力救她。&rdo;我看着哥哥，像是在寻求肯定的答复，&ldo;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所以陈医生不可能不救她你说对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