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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难相信这就是卓大力，就是那个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她害得家破人亡还无力反抗的卓大力，他看起来苍老而疲惫，整个人枯槁蜡黄，因为中风的后遗症而嘴歪眼斜，哪怕脖子上围着口水巾，但衣服上仍有长长一条口水的痕迹，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笑。汪芷曼走到卓大力的面前时，卓大力便发出了一阵激动的呜呜声。自从他住进疗养院之后，除了把他气成这样的卓子妙之外，他还没有见过任何人，当年那些追在他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孝子贤孙全都消失了，令他十分落寞。卓大力当然不知道，是卓子妙严禁任何人来探望他，让他子孙满堂，却陷入了孤寂的痛苦之中，而他甚至觉得，事到如今，只有卓子妙才是他真正的好女儿。不过，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汪芷曼会来看他。一时间，卓大力充满了对她的愧疚。他生平第一次忏悔，如果不是他，汪芷曼的人生应该充满幸福。他看着汪芷曼，想伸手拉住这位曾经的助手，但他的手只是微微颤了颤，完全没有了力气。汪芷曼只是冷眼看着他，她看得出来卓大力眼中的激动，可惜了，她今天不是过来跟他上演温情戏码的，而是来剥开他伤口的。“卓大力，”汪芷曼坐在他的面前，拉起了他毫无知觉的手，温柔的笑道，“真好，你也有今天。”卓大力的眼皮神经质的跳动了两下，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不是他认识的汪芷曼。在他的印象里，汪芷曼跟她的母亲完全不一样，汪芷曼是一个乖巧温驯的女孩，善于察言观色，从来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将她放在身边当首席特助，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最开始，卓大力让她做自己的秘书，只不过是想看着她，免得她去瞎调查当年的事情，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然而，随着时间渐渐推移，他几乎要将汪芷曼当做自己的女儿了，她是那么贴心，那么善解人意，比他家里那些孽障强多了。卓大力无数次想过，如果他说出当年的事情，然后收汪芷曼做养女，汪芷曼会不会同意。直至今天，卓大力终于发现，他的这位“女儿”和他的亲女儿卓子妙一样，是一只潜伏在他身边的野兽，只等着时机一到，便要将他撕碎。卓大力发出一些呜呜呜的声音，他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汪芷曼，希望她不要将那些残酷的事情说出来。然而，汪芷曼没有理会他。她的脸上仍然带着那种温柔的笑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卓大力，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有朝一日能接近你，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最让你痛苦？”“我想了十多年，终于想出了办法，我要让你失去所有你在乎的东西。”汪芷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看着疗养院花园里的景观，淡淡的说：“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让你亏得血本无归的那几个项目，是我暗示董事会提案的，真好笑，你们还以为是对方非要拿那项目呢，吵来吵去的样子笑死我了。”卓大力双目圆张，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他只想到了他没有拿到《春雨》和《浓情巧克力》去填补亏空，大概是因为汪芷曼从中作梗，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就连那个将他置于死地的巨额亏空，都是汪芷曼的杰作。“别这么惊讶，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汪芷曼后退一步，打量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笑道：“你儿子在香奈儿店刷爆卡买包，是送给我的。”“你女儿在招标会上反水，发你的丑闻录音，全都是我教她的。”“你以为拆了中心巷，就没人知道你干的好事了么？出来作证录音真实的那个人，是我的老师。”“众叛亲离，失去权力和地位……”汪芷曼将他脖子上的口水巾摆正，“连个来看你的人都没有，真惨啊。”她啧了一声，简短的音节像是一柄利剑，直直的扎进了卓大力的心。他这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天伦之乐，他曾经为了自己有一堆小孩而骄傲，然而，现在他确实是什么都没有，连手指头都不能再动一下。卓大力想说话，想叫住她，想骂她，想问她怎么样才能原谅自己，但汪芷曼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她径直出了房间，还贴心的将门带上了，让卓大力继续被他讨厌的炽烈阳光暴晒，嘴里不停发出啊啊的声音。“我们走吧。”汪芷曼挽住了乔雨薇的手臂，她没有再看这个房间一眼，没有丝毫眷恋的说：“该说的都说完了。”卓子妙将她们送到了疗养院的门口，给了汪芷曼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