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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以偿地,崔强在那张八风不动的脸上捕捉到了细微的变化——这男人没跟他逗着玩——甭管他有几两重的真心,起码这一刻,他跟自己是都盼着许尧臣好的。
“许尧臣啊,从我见着他起,他就混蛋。不是冲旁人,是冲他自个儿。”崔强一双眼眯在青白的烟雾后,隔着那白蒙蒙的,像沉在了往事里,“那块疤,”他指脖子后,“是我欠他的。我出门没留神,碰上从前老仇家,让人追了几条街,怼到死胡同里差点打废了。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不要命地跟人干架,硬是撑到了警察来救命。知道为什么我宁可债主来收拾我,也要替他挡着么?因为我欠他一条命。过命的交情,你们这种坐在云端的人,不懂。”
崔强口中的许尧臣,真是陌生。
厉扬握笔的手晃了下,钢笔在白纸上点了个可笑的顿号。
崔强是个人精,两句话,什么都看出来了。他点到即止,给了个收尾:“他命苦,大老板,就算你有运筹帷幄的本事,也甭拿他冒险。我这弟弟,脑子一热什么都能干出来。”
听他这话的人始终没表态,沉默着,也不多解释,一副对着外人没屁话的傲慢模样。
崔强又低头玩起手机,也压根不当回事——反正该说的说了,静观其变吧。
下午一点三十分,叫人糟心的许尧臣终于啃完了一个橙子,把皮扫进垃圾桶,又把垃圾袋捡出来打了个结搁到门口。
他像犁地一样把每个房间都犁了一遍,把大大小小的垃圾袋全拾掇了,在门边堆起一个垃圾山。
都收拾完,才去换了帽衫仔裤。
他站衣帽间想了会儿,又一件一件褪下来,在里面套了秋衣秋裤——狗皇帝天一冷就唠叨,说他仗着二十五六成天耍单,早晚收获老寒腿。
穿暖和了,许尧臣又在成排的大衣里挑挑拣拣,找出来一件宽松廓形的,伸胳膊一裹,挺合适,于是把裁纸刀往内兜一塞,去门口拎上他的垃圾山出门了。
车开出地库,碾过铺满落叶的小道,正要上主路,手机响了。
许尧臣扫一眼,抬手挂断。可对方锲而不舍,大有把手机耗歇菜的架势,一连拨了十来个。
许尧臣实在遭不住,皱着一张脸接了。
“什么事儿?”话一出口,就没好腔调。
“怎么和妈妈说话的!”电话刚一通,程艾听见这话音,立马恼了,“不管你在哪,过来见我。今天要是见不着你,我跟你保证,明天的头版头条就是程艾的讣告。”
程艾不是没自杀过。
当年她在疗养院里,把割腕上吊吃药都试遍了,每一次都能把许尧臣吓没半条命。
如今,他确实不敢赌,她清楚得很,这是他的软肋。
“你……”许尧臣看表,两点零五,“我只有一小时,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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