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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难怪我今早眼皮直跳,这一身血迹斑斑的,可别死在我身边啊……”那人哀叹连连,领着众人又往前去。
相思越发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又绕了多少路,最后被人推进屋子,耳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脑后忽然一松,有人将那蒙眼的黑布给解了下来。
四周昏暗,唯有靠窗的小桌上点燃一盏油灯。近前站着个穿蓝色团领衫的少年,面色白皙神情不悦,朝着她打量几眼,又继续拨亮灯芯。
相思下意识地紧挨门扉,藏在背后的手抓着闩子才想发力,少年慢悠悠道:“别费劲了,想逃?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她瑟缩了一下,“西厂?”
“知道是西厂就好!”他像个小孩似的撇撇嘴,“在这等着吧,等督公发话了,我们自然会按理处置。”
按理处置?
是要入狱还是要刑罚?相思脸色发白,又见屋里只有自己,不由道:“我姐姐被你们带去哪里了?”
“急什么?又不是带去砍脑袋。”他顿了顿,故作宽仁地道,“我还怕她没挨上几天就死了呢,自然有人照看,你在这儿安分待着就是。”说罢,开了屋门便走。相思才追上一步,房门已被他砰地关上,铁锁一落,便将她彻底关在了屋内。
“我做错了什么,也要被关在这里?”她隔着窗子干着急,“要不请将我带去拜见督公,我再向他请罪道歉……”
“督公忙着呢,哪里有空见你?不该多问的就别开口,咱们抓人还需要一五一十地跟你讲个清楚?”他在窗外横着手做了个手势,有意恶狠狠地狞笑,露出尖尖虎牙,“那边的油锅正起着,就等案犯的心肝肺肾下锅,要不连你的舌头也一起拿去炸了?”
相思紧抿着唇,抓着窗棂再没敢叫喊。
杨明顺见她显然已被震住,背转身窃笑了几下,便转身去了另一处院落,看着手下给馥君灌进了汤药,才又刑房那边赶。刑房设在最深处,最初建立者觉得这样能避免嚎叫哭喊声传到外面,可尽管如此,整个京城的人谁不知道西厂严酷?还没靠近便早早地躲避绕道,因此这厂狱虽在皇城西边繁盛处,周围却是甚少有人胆敢逗留。
他踏着夜色来到刑房,里边正哭号得厉害。
那声音尖利刺耳,震得脑仁疼。穿过长长通道,尽头是寒凉石室,浑身胖肉的商人已经浑身是血地倒在数级台阶下。姚康的手下持着浸透了水的牛皮鞭子,正准备再来一场拷打。
江怀越倒是依旧淡漠地坐在高台间,杨明顺忙递上装满卷册的乌木盘,随后退至一边。
江怀越随意地翻阅着那些卷册,向宋引慢慢道:“之前在高府搜出的账单只是冰山一角,高焕仅凭自己也无法为你那些同乡的子孙谋取职位,事已至此,宋大官人还不肯完完全全地说清楚?”
宋引脸上直抖,“大人……我,我实在是不知情呐!高千户收了钱财,就,就安排我们的子侄进京城厂卫,可他到底还找了哪些人帮忙,也不会告诉我……”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行刑番子已扬鞭猛抽,顿时间皮开肉绽污血直流。宋引惨叫未休,眼看姚康的另一名手下已将烧得通红的铁签递过来,一时间魂飞天外,张大了嘴巴嚎叫着,声音极其惨烈。
姚康不失时机地厉声恫吓:“还敢狡辩?!高焕自身难保,你为他死扛着有什么用?!这签子扎下去的滋味,可比抽鞭得劲多了!”
“我,我真不是死扛啊!”宋引恨不得将心肝挖出来表明,砰砰砰地撞着石板,哭喊道,“我要真知道他还找了哪些官员,还会熬到现在吗?”
江怀越瞥视一眼,番子手中那烧红的铁签已经对准了宋引的眼球,宋引浑身抽搐,眼看就要昏厥过去。杨明顺咳了一声,带着笑意打圆场:“督公您看,这家伙好像也不是有意要跟您作对,只不过想不起高焕到底还找了哪些人,不如咱们给他提醒一下,也好免得他受罪?”
江怀越垂着眼帘曼声道:“你倒是好心,可别到时候被人反咬一口,说是咱们威逼利诱,设下套子叫人往里钻。”
那宋引是何等精明人物,听了这话即刻匍匐爬来,“督公明鉴!我是个糊涂脑子,高千户是跟我说起过那些官员的姓名,可我又不认识他们,听了就忘记……”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一边强笑着,一边直掉眼泪,“只要您发发善心提醒小人,小的很快就能回想起来!记得清清楚楚,保准不会再忘!”
江怀越别过脸,不愿意看那扭曲狰狞的面孔,揉了揉眉心不作声。
杨明顺心领神会,随即从乌木盘中取来一卷宗册,在宋引眼前晃了晃,拖长声音念出了五六个名字,“这一回记住没?别过了几天又说想不起来!”
“记住了!记住了!忘记亲爹娘是谁都不会忘记他们的名字!”
宋引磕头如捣蒜,随即有番子将那宗册取过,拽着他的手指按了血红指印。江怀越这才起身,缓缓道:“高焕是怎么跟这些人串通了买卖锦衣卫职务的,还得细问。姚千户,你再审审吧。”
姚康躬身应答,江怀越便施施然从另一侧台阶而下,朝着通道走去。
杨明顺一路紧随,喜形于色:“督公,我今天一早眼皮直跳,就忍不住算了一卦,那卦象上说是时来运转诸事有成。正所谓谋求姻缘不费力,指日高升万象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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