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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当时二人感情不及现在,但在端王府朝夕相处,他待她也好,从未让他受过委屈,她把他视作亲人,朋友。
她最厌恶的一点,也是在礼亲王身边五年时刻不忘的,是他能够成功,正正是利用了端亲王赵湛对她的重视。
诚然,这是争储手段的一种。
但并不妨碍颜欢欢见了他就想骂的冲动,今日将气撒出来了,管他反应如何,她以前为了腹中溯儿,需要小心翼翼与他应对,今日她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踩在昔日太子头上,岂不快哉!
二人私怨,不能牵扯皇上,她思索片刻,便将和礼亲王的对话如实复述了一遍,连那些爱不爱的浑话亦是一字不漏,像是全然不怕皇上会因此嫉妒怀疑她不贞。
语毕,皇上若有所思:&ldo;在深宫里的岁月,礼亲王确是有所长进了。&rdo;
十年时光没有白过,每个人都在成长,溯儿福安飞快拔高,外形大为改变,而像他们这些大人,保养得不错,时间像是没在皮相上留下太多痕迹,可灵魂也沉淀得更加游刃有余,鲜少大悲大喜,占据生活中更多的是无奈,感慨或是叹息。有了完整的世界观,对一切事物笃定自若,不必大惊小怪。
&ldo;皇上何尝不是?&rdo;
&ldo;有理,&rdo;轿子里,皇上牵起她的手:&ldo;不过,朕没想到你会动气数落他一顿。&rdo;
&ldo;哪里值得动气,这人该骂而已。活着大半辈子别人都得对他和颜悦色,唾面自干,以为犯下何种错误都会得到无条件原谅?说句对不起有负於谁就能一笔勾销?皇上公允正直,关他至死,吃穿用度随着他意,也算是以直报怨了,但我却是以怨报怨的小人。看在他命不久矣的份上且不去计较,但还不值得我笑脸相迎。&rdo;
说这段话的时候,颜欢欢唇边还噙着松快的笑意。
&ldo;你说得对,不值得,&rdo;
皇上学着她以往习惯的小动作,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像哄一只小动物:&ldo;没人值得你动气。&rdo;
然而没料到,最气的人却在长乐宫。
由於不想身边人担忧,颜欢欢此行没跟任何人说过,等尘埃落定回宫时,才跟儿子提上一提。赵溯听后,关起门来勃然大怒,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气归气,可也不会跟娘亲撒气,急怒攻心之下,在卧室里来回飞快踱步了小一刻,才缓过来:&ldo;不行,我也要见他,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rdo;
颜欢欢失笑,拍拍他的背顺气:&ldo;你见了他想做什么?打他一顿?&rdo;
&ldo;踢他两脚也是好的,&rdo;他说着,眼眶就红了:&ldo;他如何待你!又如何对父皇!&rdo;
赵溯向来要强,练武拉筋极疼,也不曾红过眼落过哪怕一滴泪,只是提及礼亲王,便是他童年所有的梦魇与心病,一戳,便穿过他多年来养成的心理防御,划伤最柔软的部份。
重生五年,是他俩的秘密,这时檀纹在,他也不好提那些,但更料不到的是,她比他更激动:&ldo;娘娘,就是那个在你怀着殿下时将你骗进宫的人?!&rdo;
两人同时轰炸,饶是颜欢欢,也不能再笑了,便正正神色,将儿子拥入怀里:&ldo;溯儿,现在我们一个是贵妃,一个是光明正大的长皇子,而他不过是一个背着造反污名的将死之人,不能为这种人动气,也没有必要,该骂的骂完,当个笑话笑笑就过去了。他伤害过我,但没有毁掉我,也没有毁掉你。&rdo;
年纪越小,越是快意恩仇,情绪波动极大,大悲大喜大怒,一言不合撕个玉石俱焚。
随着年岁渐长,人才安定下来,泰然从容,尘封着的积怨彻底放下,不再压弯腰杆,半点影响不了做个吃喝玩乐的快意人。
事情已经过去,转阴为晴,不至於恨得咬牙切齿大动肝火。
可是,永远不会原谅。
&ldo;我不觉得放下一件事,就必须去原谅对方。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端亲王,无论他对我多好,都不能改变他因为对我起了兴趣,强迫我留在东华宫,差点失去你的事实,&rdo;
颜欢欢替他擦眼泪,许是习惯了,赵溯懂事以来,即使是哭的时候,也从不发出一点声音。他身边有太多伺候的宫人,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若是听到他半夜的哭声,汇报给母妃听,只会为她宫中压力百上加斤:&ldo;我更不会让你去原谅他,只是不必执着。哪天不巧见到了,往他坟上踩两脚,一直见不到,就代表他已经没有资格出现在我们面前,为难你了。&rdo;
耳畔是儿子吸鼻子的无声哽咽,他死命忍着声音,更像一只受伤了的小动物,被撕开了旧患。
两代人,两父子的童年阴影,都源自一个被宠坏了的男人。
待他平复下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是:&ldo;娘亲,我没哭。&rdo;
&ldo;好好好,没哭,&rdo;颜欢欢拍拍他,递给他帕:&ldo;来,擦眼泪。&rdo;
他接过帕子,默默擦干净了脸,才补充了一句:&ldo;真没哭。&rdo;
&ldo;怕是眼睛进沙子了,擦掉了吗?沙子留在眼里,磨得眼睛疼,便看不清前方了,不把它清掉,我不放心。&rdo;
&ldo;嗯,娘亲不必担心我,我……好多了。&rdo;
赵溯皮薄,这一哭,眼睛像兔子似的。
他深呼吸平复心情,他早慧如生而知之,有很多道理,毋须点明都能理解,可是理解跟接受是两回事,如同明知失恋三个月后又是一条胡汉三,在那个当下还是会哭得撕心裂肺,心痛难当。
他刚定下来,外边就传来一把快活的童声:&ldo;贵妃,皇弟,我来啦!&rdo;
自从和贵妃混熟之后,福安终於露出了孩子天性,在外边规矩滴水不漏,一踏进长乐宫,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调皮活泼,宫女也管不住她。由於二人熟稔,她要进来,也毋须通传,和赵溯享同等待遇。
一听到福安的声音,赵溯浑身一颤,转身就要去把门按住:&ldo;不要放她进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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