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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璃。”秋叶依剑冷冷一喝,低凛的声尖令众人心里抖了一下,“外公妄图以你来控制我,眼下可是如意了么?”白璃稀里糊涂地失了童贞,又遇到公子冰冷如锋的眼光,怎么也不明白前因后果,只能伏地哭泣不止。秋叶依剑并没有杀白璃,只是暗地里给叶成安送去消息:白璃失身于他人,并非白璧,不是世子妃的良选。东阁曾私下找公子问明一切缘由,公子见他言辞恳切,才微微松了口:不能送走白璃,因为外公不死心,仍然会送来各色不同的女人;药水是外公送来的,是否出了纰漏、和她燕好的又是何人,外公并不知道。这就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令其中几人隔雾看花,心里撩拨得痒痒的,但是东阁知道,公子留下白璃,肯定是日后用她来做挡箭牌。虚虚实实,谁又知道呢?但是恶魔一天天地长大了。第四卷:最后的无方1序幕天色暗哑,云诡波谲,层浪汹涌而来,自远处发出震撼天地的咆哮。乌云压顶之下,青龙镇港口的望江楼伶仃独立,如同海岸望夫不至的秀女石,亘古无言地默默守望。海风携着泡沫席卷楼脚,孤独凯旋被惊蛰了身骨,一手落在阑干上,拄着身子淡淡地咳嗽。他矗立楼廊极目远眺,隐约可见白色巨帆一角,远衔滔天风浪之中,隔着大雾模糊成一点影子。那船直奔云层后的无方,带走了途经青龙镇的冷双成。冷双成遣宇文小白送来药人消息,不可避免地带来一些她自己的消息,尽管她带着大班人马辗转进战无方,尽管她无意避开了望江楼,避开了他。她托小白转来一封信,请求他配合计划作战,尽量以青龙、七星作为屏障,抵住密宗的火线进攻,诱使荒玉梳雪余党进入她布置好的包袱。没有只字片语提到她自身的状况,精刻的小篆中看不出她一丁点的忧伤。当孤独凯旋面对苍茫海水时,他都能想象出来冷双成的平静与坚决。方才,白衣飞舞的宇文小白立于楼亭,和他细细交谈过。“双成的身体好像很不好。发色枯萎,褪成银灰,面容苍白,离开我的时候还咳了血……啊,公子捏着我手腕做什么……我很担心,问她怎么了,她笑着对我说就是身体很疼,性命却无大碍。孤独公子,听说你医术高明,你看看双成说的是真的吗?”宇文小白颦起两条纤秀的眉,歪着脑袋认真地看着孤独凯旋。她的面色温润如玉,眼睛像雨后的苍穹,一洗乌云阴霾,干净而透澈。海风吹拂天蓝色衣摆,锦袍盛开如帆。孤独凯旋松开紧握宇文小白的手,仿似在寻找支撑似的,一手稳住了廊柱,说道:“我明白了,原来她说的寒毒是真的,果真如此霸道……她真是个傻子,为了药人的配方就敢诱发病毒,为了所谓的道义就敢孤身涉险,去活活忍受疼痛……我……”孤独凯旋急烈咳嗽,英俊的脸上无一丝红晕,像池东月色一样苍凉,心里的绞痛伴着他的呼吸,一道一道化为波纹泛滥在池潭中。他猛然转身,只留下飘拂的衣襟飞扬在廊柱一角,沉默许久,才淡然说道:“小白,如果有一个人从现在起处心积虑地盘算他人,这人是不是很可鄙?”宇文小白拉开风中凌乱的发丝,侧首说道:“恕小白愚昧,小白听不懂,所以不能妄下评论。”风浪尖啸而起,化作乌龙盘桓在天空,霹雳雷霆地响彻,滚滚雷电撕裂了混沌的海面,吞噬了孤独凯旋忽轻忽重的语声:“这个人生性驽钝,愚不可及。由于身体孱弱,总是再三克制自己,不敢去碰触心底最隐蔽的角落。直到有一天,别人逼着他签下婚约与战书,这才将他彻底激怒,他开始装弱服软消除对手的戒心,开始暗地里进行周密的布署,只求两年后反戈一击。”孤独凯旋的眸光悠远,他紧紧注视海面,依在廊柱上笑道:“可是他没想到,他喜欢上的人已经不想活了,既然如此,那他还布署什么计划,还在乎什么礼法束缚?”风中回旋他嗡嗡声响,如同夏日淡然飘扬的茶香,渐渐地消失不见。宇文小白听得似懂非懂,她盯着那道背影,只觉心里很悲戚:“我听不懂公子的意思,不过爷爷总是告诫我,凡是弄不懂的事情一律不要多想……”孤独凯旋回过头。宇文小白专注地看着他,面色仍如孩童般稚嫩无辜,水晶剔透的眼眸隐隐透出一股担忧。孤独凯旋无意看到她的神色,仿似受了澄明心灵的影响,立即清醒过来:“不该给你说这么多,你现在干净得像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宇文小白微微一笑,笑容如同沐雨新芽,清新淡雅:“跟我说说不碍事啊,只要公子心里能宽和些……”孤独凯旋垂下幽黑的眸子,利落地一揖到底,淡淡笑道:“刚才吓着小白了,这就给小白赔礼……你放心罢,我清醒得很,目前战局纷纭,最紧要的应是守住青龙镇,而不是谈什么儿女私情……”可能是想通了一些道理,孤独凯旋的隐痛如轻烟般散去,很快消弥在风中。他不再咳嗽,面临大海而立,出神地凝视远处。广阔暗沉的天幕下,他一袭蓝衣静寂伫立,孤单的身姿融入苍茫海景,极像东海之滨的朝天石。海天一线,波浪翻滚,孤独凯旋看着蓝色的巨手撕裂了雪白的海浪,心里蓦地记起赵勇提及的初一。那时的她每天看海发呆,随后出了无方一路颠沛流离,如同海岸上振翅飞翔的青鸟,她从来没被风浪打倒过,一直勇敢无惧地飞向高空。手指紧紧攒起,他默默承受难抑的心痛,海浪轰天嘶鸣,卷过心底一种无法言语的胆颤。初一,希望你能战胜一切,因为活下来才是王道。孤独凯旋面对天空默默地祷告。建隆四年,六月十八,酉时。无方西侧港口。季夏傍晚乌云密布,云层厚如山峦,暮色将天地万物罩得不甚分明。浪拍礁石,声如鼓震,愤怒的海潮吞吐海岸,狂风乱舞中摇晃七艘高层楼船。船只抵御风浪嘶吼,发出夜枭般的折翼之声。赵勇一手提着大刀,一手挽住一位摇摇晃晃上得甲板的岛民,不住地大喊:“快点!快点!东瀛人不过数时就攻过来了!”众人如同细细的溪流,沿树林边缘分成七股,源源不断地进入船只。他们大多都有武艺傍身,只是有了家庭后,更多地是在考虑妻儿老小,相比较赵勇的嘶喊、海潮的轰鸣,他们都显得沉默而安顺。雪白铠甲的银衣卫士插入人群,反向涌进岛中。密密匝匝的黑色与耀眼闪亮的白色齐聚港口,两列阵队井然有序,各自奔向前方。冷双成最后下了甲板,回头对银光说道:“恐怕撤离的时间短了。较之青龙镇,东瀛距无方稍远,但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就会冲进来……”人群熙熙攘攘前进,众人面目一如生死相扑的战士,个个凝色重重。一道青衣人影被挤得踉跄一下,撞向了冷双成。冷双成眼疾手快,语声未毕掌风虚托一下他的身子:“小心了,老板。”那人抬头,见着冷双成眉眼如水发丝如雪,怔忡一下,被后人挤出了队形。冷双成微微一笑,眉眼缓缓拂去冰雪,眼底溢出春风化雪的暖意:“老板,还别瞧着我了,要不船一开你就走不掉了。”“我好像见过你。”青衣人嘟嘟囔囔朝前走,不时地回头看一下,渐渐地行得远了,终于融进人流再也不回头张望。银光先交代船只快去快回,尔后小心翼翼地挡开人潮,护住冷双成侧身。冷双成目视迎面奔离的众人,有些不忍心目睹眼前的混乱,转眼去看着青青柏树。默然走了许久,一路青影笼罩,阻隔悬顶乌云,给人一些开阔缓和的气息,冷双成摸摸树干,喟叹道:“银光,没想到我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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