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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沈珺是断了脚筋,如今请了大夫续上,不良于行,出行都是由两个健仆抬着。
&esp;&esp;沈琦吩咐小婢上茶,沈珺见连个体面婢子都不见,不由皱眉,打发送茶水的小婢与两个健仆下去,对沈琦道:“怎么连个正经服侍的人都没有?老三这是怪你了?”
&esp;&esp;沈琦苦笑道:“珺二哥想到哪里去了?是我懒的见人,都打发出去了。”
&esp;&esp;之前那些婢子,都是妻子身边的老人,沈琦见了想起妻儿难受,才都打发出去,叫管事选了两个新人进来。这是明面上的原因,还有个隐晦的原因,是因为其中有几个琦二奶奶近身服侍的妈妈、婢子,对于琦二奶奶失踪的事影影错错知晓些。
&esp;&esp;沈琦与蒋氏是原配夫妻,又有儿女,自然是盼着有朝一日妻儿能平平安安归来。蒋氏若是按照对外说辞,回娘家至今未归,全然不顾忌入狱的丈夫,是有怕事不义的嫌疑,可总比年轻妇人流落在外不知下落要好。后者断了蒋氏在松江的立足根本,前者却是留有一线生机。
&esp;&esp;沈珺心思向来活络,立时就明白沈琦的用意,摇头道:“你啊……毕竟还年轻,还是看开些。”
&esp;&esp;话中未言明之意,不过是说沈琦而立之年,续弦娶妻生子还来得及。至于蒋氏母子几个,却是不看好,觉得已经不在人间。
&esp;&esp;沈琦带了几分坚定道:“现在没法子,等出殡后我会去寻找他们娘几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不得老天垂怜!当初玲哥儿没时,我也当我们兄弟在劫难逃,不是依旧有出来这一日?既为人夫,又为人父,我不出去找他们,他们还能指望哪个?”说到最后,已是不知不觉红了眼圈。
&esp;&esp;毕竟是原配之妻,还有一双儿女,沈珺虽心中那不看好,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丧气话,否则倒像是诅咒。他今日特意过来,除了拜祭沈鸿,为的就是寻沈琦说话。
&esp;&esp;如今虽暂时脱离牢狱之灾,眼见钦差也是与沈家亲近之人,似乎沈家的案子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是沈珺却依旧是心下难安。
&esp;&esp;沈琦是因为有人绑架了妻儿,交了赎金出去,因此被人诬陷。仔细说起来,即便真是“倭寇”就是绑匪,沈琦将银子交到“倭寇”手中,可有妻儿被劫持这个前因在,也不是什么罪过。反而是沈珺这里,被侄子的书童首告,将他说成是嫉妒胞兄、谋害侄子的小人,即便最后没有证据问罪,可是众口悠悠,只要栋哥儿一日找不到,就一日难以洗清污名。
&esp;&esp;沈珺已经听沈海提及,知晓沈理他们猜测沈栋可能被带到南昌府,就生出一个念头来。可是他晓得父亲素来胆小怕事,不会赞同,才过来与沈琦商量,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他想到去南昌府,在官司完结后出发,去打听沈栋的下落。
&esp;&esp;沈琦听了,并未开口劝说,可望向沈珺的目光有些迟疑,忍不住扫向沈珺的腿。
&esp;&esp;伤筋动骨一百天,沈珺毕竟被挑了脚筋,又在监狱中耽搁了一个多月,如今虽是重新接上,可也需要休养,实不宜长途跋涉。
&esp;&esp;沈珺瞪眼道:“我不能白遭这个罪,也不能白受了这个污名。玲哥儿走的虽不体面,谁人提起来都要说一声可怜,可提及人品却是没有一个不说好。我这里算什么?不说别的,就是大哥大嫂那里,我也没法交代。谁晓得那伙子歹人,是因为小栋哥儿失踪才想到如此诬陷我,还是为了诬赖我才绑走了小栋哥儿。若是后者,小栋哥儿是全然受我连累,我这做叔叔的不去找一辈子良心也不安;要是前者,我作为当家理事的叔叔,在家里让人绑走了亲侄子,也不能脱干系……”说到这里,顿了顿:“说句丧气话,若是真的失陷贼手,你们家的樟儿与曼儿不过稚龄,记事还不清晰,说不得能逃过一劫,小栋哥儿却是已经十五了……”
&esp;&esp;沈栋不仅是记事年龄,还因为读书知晓忠奸之分,要是不肯从逆,怕是性命难保;要是肯从逆,那找回来人也是废了。
&esp;&esp;好好的宗房长孙,县试、府试都顺顺利利过了的小童生,沈家又一个读书种子,就是这样下场,沈珺这个嫡亲叔叔如何能不恨?
&esp;&esp;去南昌,与其说要去找人,更多的是为了报仇。要不然沈珺自己心下难安,也无法跟胞兄与嫂子交代。
&esp;&esp;“那边到底是藩王……”沈琦并不看好沈珺的冲动,就算是朝廷那边,即便现在知晓宁王有嫌疑,可想要处理也要找证据,更不要说沈珺不过一个举人,千里迢迢过去,能怎么对付一个藩王府?无异于以卵击石罢了。
&esp;&esp;沈珺失笑道:“琦二弟想到哪里去了?我最是贪生怕死的性子,难道还会直愣愣冲过去喊打喊杀不成?”
&esp;&esp;沈琦不解道:“那珺二哥过去,是想要如何打算?”
&esp;&esp;沈珺压低音量道:“不管这次能不能找到宁王证据,既是露了行迹,朝廷就再难以容下了,总有处置宁藩那一日。宁藩移封南昌府百余年,分封的郡王府、将军府百十来个,早已将南昌府当成了自家后花园,如何肯老老实实听命。到了那时,少不得要鱼死网破,闹腾一场!”
&esp;&esp;沈琦不赞同道:“君子不立垂堂之下,既是珺二哥知晓那边要不安生,作甚还要身处险境?”
&esp;&esp;真要战乱,就是好人也难免受池鱼之殃,更不要说沈珺这样腿脚不利索的。
&esp;&esp;沈珺目光烁烁,脸上难掩野心:“我活了三十多岁,今日总算明白了,男人不可一日无权,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若是你我兄弟有官身,赵显忠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我若是在读书上有天分,当初也不会半途而废,如今只能走走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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