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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1页）

长情看了半天，一头雾水，&ldo;你在干什么?&rdo;

他垂着眼，神情专注，&ldo;弟子半道上发现了一些土芝，料想座上肚子饿了，带回来窝在灰里，煨熟了可以充饥。&rdo;

他将那些土芝一个个塞进火底，再把燃烧的枯枝严实地覆盖上去，动作纯熟，一看便是经历过生活淬炼，不像某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长情端正坐着，把视线收了回来。心里正琢磨刚才的事就算过去了吧，猛一抬眼，他坐到了她身旁。

她心头蹦了下，虽然意外，依旧故作镇定，&ldo;司中走了一圈，可发现有什么异常?&rdo;

他说没有，&ldo;方圆百里内连只妖都未见，想必知道我们来了，有意避让开了。&rdo;顿了顿又道，&ldo;座上觉得有人监视，看来都是错觉。既然四野无人，有些话，我想与座上好好谈谈。&rdo;

长情哦了声，&ldo;司中有话，但说无妨。&rdo;

这时有浩浩长风从背后吹来，吹散了篝火。燃烧的枝桠断裂成无数细小的浮灰，汤汤向远处奔去，霎时满地流火，如在星河。美则美矣，但风后的篝火只余不大一堆，孱孱地摇摆着、跳跃着，只能朦胧照亮两个人的脸。

&ldo;座上对弟子，可有超出一般上司与下属的情义?&rdo;他一反常态，直视她的眼睛，&ldo;刚才我一路上想了很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要向座上求证，也好图个心安……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感觉?&rdo;

长情惊得说不出话来，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去而复返后带来的竟是这样的问题。

&ldo;座上如何不说话?&rdo;他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ldo;难道座上对我半点意思也没有么?我虽是一介莽夫，但尚不算驽钝，从座上的眼神和那些欲言又止里，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对我有情。&rdo;

奇怪，他忽然说了这通话，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反而落地了。她本以为这份感情长埋心底，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没想到捅破了窗户纸，竟有豁然开朗之感。她甚至懊悔，以前的顾虑是否都是杞人忧天，早知今日……早知今日……

他的手落在她肩上，诱哄似的说：&ldo;长情，你怎么不回答?我只等你一句话，只要你一句话。&rdo;

她喃喃着：&ldo;我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rdo;

他怔了怔，&ldo;座上算是认同了么?&rdo;

将要燃尽的残火倒映在他眼眸，他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种什么况味，似乎期待，却又透着恐惧。

长情曾不止一次设想过，有朝一日会遇见这样的情景，但就算心跳如雷，也未能忘记前途惨淡，&ldo;其实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你，对于我这样的人，谈感情太奢侈了。司中应当知道，祭司是不能成婚的。&rdo;

他说没关系，&ldo;今晚一过，明日你依旧当你的玄师，我也依旧当你座下弟子。&rdo;

她惶惑不安，&ldo;伏城，你不该追问这个。&rdo;

他的手从她肩头移上来，轻触她的脸颊，那若有似无的抚摩，仿佛她是世上最精美的瓷器，&ldo;请座上原谅我的莽撞，这事放在心里太久，每常想起便令我坐立难安。我没有非分之想，只愿求个明白，若座上心里有别人……哪怕只有别人的一点影子……&rdo;

长情说没有，&ldo;我心里从未有过别人。&rdo;

他忽而顿住了，指尖停在她脸颊上，似乎忘了移动，茫然又重复她的话：&ldo;从未有过别人……从未么?&rdo;

若说是否&ldo;从未&rdo;……她曾经对云月有过一点好感，但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时，便彻底放弃了。

喜欢和爱，到底是不同的吧。她还是摇头，他终于露出了悲怆的笑，喃喃说：&ldo;很好……很好……长情，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rdo;

不知为什么，这语气听上去让她忐忑。心里惴惴的，似乎和她原先的设想不大一样。她以为两情相悦时的互通心意应当更温情，更让人目眩。可这个当口脑子里竟会蹦出天帝那张大脸来，倨傲地，不可一世地睥睨着她，咬着牙冲她点头，&ldo;很好，宋长情，这回你死定了。&rdo;

她有点慌，转念一想慌得没来由。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她从来没有承认两个人之间有关。她同自己心仪的人发展感情，更不必弄得偷情被抓一样，充满罪恶感。

伏城的眼眸里有闪烁的星光，他的额头与她相抵，孩子气地说：&ldo;你在想什么?这时候心里只许有我。&rdo;

那低沉的嗓音刮过耳廓，震荡进她心里来，她受了蛊惑似的，抓紧了他身侧的衣袍。

纤长洁净的手指慢慢移动，落在她玲珑的下巴上，顺势微抬，他低声命令：&ldo;闭上眼睛。&rdo;

长情不是个听话的情人，她依旧睁着那双大眼睛，不明所以望着他。

他叹了口气，抬手隔断她的视线，那一瞬黑衣消散，露出雪底金钩的袍服来。有风起，吹动他冠上翠羽明铛，发出细碎悠扬的撞击声。他在那片绵绵的金玉余波里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唇瓣丰泽柔软，兰花般芳香。如果这刻她眼里心里装的都是少苍，那该多好!可惜……即便吻着她，他也感觉不到任何旖旎，只是觉得可悲，他用蛮力拽动的情与仇，终究比不上那条螣蛇。她越是温顺，他便越如坠深渊，最后在巨大的黑暗里窒息，甚至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