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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长情失笑，&ldo;多谢你的夸赞，反正比起你还是差了一截，我有自知之明。&rdo;

他眉头紧锁，看来真是愁坏了，但那不知所措的样子，也如盎然的春光。

长情哈哈大笑，&ldo;我同你开玩笑，你不要当真。我是说四海八荒皆是天帝的辖土，就算我跟你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我一个人伏诛就够了，不能连累你。你好好在渊潭修行，有朝一日得了正果，再来为我翻案，岂不更好?&rdo;

&ldo;好么?&rdo;他苦笑，&ldo;届时人都不在了，翻案又有什么用?我只知道现在保得住你就好，我不必修成正果，我的正果就是你。&rdo;

他太会说话，弄得长情很难堪。反正不能继续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了，便东拉西扯着：&ldo;有吃的没有?我肚子饿了。&rdo;

云月这才想起来，抚额道：&ldo;我竟然忘了，失礼失礼。你先入殿吧，我这就传人送些点心果子来。&rdo;

他忙他的去了，长情暗暗松了口气。进去之后坐在案前直发呆，看看这水晶宫，再看看头顶上亿万的渊水，只觉前途茫茫，再也瞧不见希望了。

局势复杂，不敢行差踏错，她捧着脑袋冥思苦想，只怪自己笨，想不出解决的好办法。正愁得心肝疼，一叠毕罗递到她面前来，晶莹的皮下樱桃一点，卖相不比皇宫里的差。

她咦了声，抬起眼看，陆续各色糕点都上了桌，云月掖袖站在一旁，比了比手道：&ldo;我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随意准备了几样，你且尝一尝。若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我，我再命他们做来。&rdo;

长情忙说够了，&ldo;已经吃不完了……可是你们水族，不是应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吗?&rdo;

云月说不，&ldo;你对我们水族大约有些误解，我们修成了人，饮食作息便和人一样了。我们也穿衣裳，也吃五谷杂粮，茹毛饮血的是未成人形的半妖，而那些半妖是无法靠近水晶宫的，都在渊海中上层浮游。&rdo;

长情哦了声，捻起一块毕罗放进嘴里大嚼，待品出了滋味，竖起拇指连声称赞：&ldo;比我在皇宫里吃到的更好，皮更软，馅儿更浓厚。你的厨子要是上岸，肯定能当第一御厨!&rdo;

云月但笑不语，见她吃得太急，斟茶搁在她手旁。

长情悄悄拿眼梢瞥他，说实话这样温柔的人，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她守着那座皇城，多少如水一样的女子从她眼皮底下经过，她从不觉得温柔是多稀奇的特质。可是现在见识了云月，他和宫门上站班的金吾卫不一样，和不可一世的帝王也不一样。他的温情是春风化雨，是秋日脱落的松塔坠在厚厚的枯叶上，仿佛世间至宝，可遇不可求。

&ldo;云月……&rdo;她小声唤他，他安静地回望，她像个长辈一样叮嘱他，&ldo;以后都不要变，永远活成现在这样。&rdo;

他微有些意外，&ldo;长情为何这么说?现在的我，你并不喜欢。&rdo;

小孩子容易把喜欢和爱搞混淆，长情活了一把年纪，自觉比他高段得多。她说：&ldo;我要是不喜欢你，当初就不会救你小命。我是觉得世道凶险，能够单纯一辈子是件幸福的事。现在的你是最好的你，将来也要这样一直好下去，便不枉我救过你一场。&rdo;

云月听后，眼波微漾，轻置在案上的手慢慢向前滑了寸许，&ldo;没有人能保证一辈子不变，但若是你在我身边……&rdo;

长情悚然移开了手，撑着额角道：&ldo;小小年纪，别整天想着情情爱爱，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一路繁花似锦，到时候你就知道吊死在我身上有多不值了。&rdo;

一再受冷遇，是个人都会遭不住这打击吧!长情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其实明明可以更委婉一些的，毕竟他没有做错什么。对于云月的为人，虽然不曾深交，却很欣赏。但也只限于欣赏，譬如你看见一朵花，不一定非要把花摘下来，云月就是那朵花。

大概他也听懂她的意思了，缓缓吸了口气道：&ldo;既然你不爱听我说那些，以后便不说了。&rdo;他微微一笑，&ldo;长情……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叫人听了就想亲近。&rdo;

是谁取的，她竟全然想不起来了，&ldo;难道……是我自己取的?&rdo;

他敛袍站起身，踱向月洞窗，窗外是浩淼的渊水，群鱼往来恍如飞鸟。他站在那里，隔了很久方道：&ldo;情不分主次，有情即是无情。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会对他一往情深，至死不渝么?&rdo;

这种假设在长情这里几乎是不成立的，她大手一挥，&ldo;这世上我最爱的是我自己，不会爱别人。&rdo;

他回头笑吟吟望她，&ldo;是么?这句话我记下了，若将来有违，我不饶你。&rdo;

他是笑着说的，可长情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寒冷。心想这小鱼还挺霸道，难道要爱只能爱他么?万一哪天她遇上了合适的人，那种事未必要经过他的允许。她现在的言之凿凿只是敷衍，他居然当真了!

她看着那张斯文的脸，十分有恃无恐，戏谑道：&ldo;不饶我?你还能吃了我不成?&rdo;

他依旧笑得烂漫，&ldo;我又不是怪物，自然不会吃了你。我只是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你不会骗我。&rdo;

这下长情没什么可说的了，这种以退为进的策略，远比锋芒毕露的要挟高明得多。谁能忍心伤害一个少年真挚的信任呢，就算言不由衷，也不能往他心上捅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