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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2页）

苏家绣庄有祖传的绣法，一直轻轻松松地压着盛泽镇上另外几家绣庄。自从她接过手后，因她性子急，绣功总是略差上一层，便有些压不住。

这一次的事情，苏娘子上了当，虽然郑家欺骗在先，她亦知错在自己，可是更是明白一定有另外几家绣庄从中挑拨，又坐看笑话。

所以她就是肯扔了这几十两银子，也是不成的，只这一件事，便会让苏家的绣庄声名落地，再也抬不起头来，是以她宁愿倒贴几十两银子将事情圆过去，便再次充满希冀地望向云娘。

云娘点着桌上的纱，&ldo;苏娘子只想着如何保住一整匹纱，其实不如把纱全剪开，做几十条帕子，每块帕子上都留一只蝴蝶，一朵花，一片叶子，一块帕子卖一两银子，定然有人肯买。&rdo;

她纤细的手指在纱上比着，每一蝴蝶每一朵花的位置在她脑子里都清清楚楚，甚至不用去看，&ldo;我算着至少能做出七十条帕子，剩下的或是蝴蝶或是花叶便不能全了，折成半价卖，也不白费。除了本钱，苏娘子分我一半就行了。&rdo;

&ldo;哎呀！&rdo;苏娘子一拍巴掌，&ldo;你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啊！&rdo;

然后就伏在案上沿着云娘划的印痕细看，又道：&ldo;这样漂亮的帕子怎么能一两一块，总要二两一块，花叶俱全，蝴蝶又在正中的要三两！&rdo;

云娘见她把心思全放到了怎样做帕子上了，也知这样的轻纱改成帕子并不容易，只道：&ldo;我先走了，苏娘子也不必送，只是也别熬太晚，伤眼睛呢。&rdo;

苏娘子果真便没有起身，&ldo;等这些都做好了，我再请你到盛水楼，我们必要好好喝几钟的！&rdo;

苏娘子的蝴蝶戏花纱帕子果然卖了好价钱，才卖了十几块就被京城来盛泽买绸的一个商人高价全包了去，嫌贵没买的人又后悔不已，又都催着苏娘子再做一批出来。

苏娘子乐不可支，则一定拉了云娘去吃酒，又怕她不肯，请了丁寡妇做陪。

丁寡妇却是喜欢喝几钟的，不但自己吃，又会灌人，云娘吃过亏倒是有了提防，只是兴奋不已的苏娘子很快就被灌多了，拿着酒杯晃来晃去的，又不住地道：&ldo;云娘，这百蝶穿花纱做了帕子卖，比整匹纱得利都多啊！&rdo;

丁寡妇也笑，&ldo;亏你怎么想出这个法子来的！这妆花纱贵重，我们盛泽镇的寻常百姓用不起，就是用得起的，真买了做衣服平时也不好穿出去。反倒这帕子，虽然一块贵了些，大家到底拿得出，且挂在衣襟上，又显眼又漂亮，我看明儿个就会有人开始拿整块的纱裁了做帕子的了。&rdo;

苏娘子便向丁寡妇道：&ldo;我银子不够，不如我们俩一起去买郑家的织机，加上云娘织锦算一份子，专做这纱帕子，得了利大家均分，怎么样？&rdo;

&ldo;好倒是好，&rdo;丁寡妇喝了酒嘬着牙道：&ldo;不过，郑家见不得云娘好，一定不肯卖的。&rdo;

先前孙老板也曾要把郑家的那台织机买回来，郑家便没有同意，现在见新妆花机买不回来，奇货可居，自然更不能卖了。云娘其实从没想要郑家的那台织机，但见他们见不得自己一点好，从心里瞧不起，遂冷笑道：&ldo;他们不卖才好，最好就留一辈子。&rdo;说着也不用丁寡妇劝，自己就喝了一大钟。

&ldo;多喝些，&rdo;丁寡妇又笑着给云娘倒上，&ldo;以后再嫁了，便不好出来喝酒了。&rdo;

&ldo;今天也是巧，我们三个能凑到一处。&rdo;苏娘子身子都坐不稳了，却还笑着，&ldo;来每人再喝一杯。&rdo;说着又咕咚咚地喝了一大杯。

丁寡妇自然是孤身一人没有老伴的，苏娘子却是从年青时便自己梳起了头发誓不嫁的，至于云娘刚和离了。所以这三个女人在一起喝酒却不必怕家里说什么。

云娘也执了壶给丁寡妇和苏娘子斟上，心里却想到了汤巡检，便道：&ldo;我以后也不嫁了，愿意什么时候喝就喝，只是我一直没觉得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并不如家里酿的甜酒好。&rdo;

丁寡妇就笑，&ldo;等你能喝出这酒好喝时才能真不想嫁了呢，说酒不好喝，就一定还要嫁的。&rdo;

云娘却道：&ldo;嫁得不好真不如不嫁啊，就像苏娘子多好！，自己守着绣庄，什么不都随着心意？&rdo;

没想到平时一直非常好强的苏娘子却突然哽咽道：&ldo;你们一定以为我不想嫁人的，其实不是，我也曾经想嫁的，只是……&rdo;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一串串的泪珠，一会儿便将衣襟弄湿了。

云娘没想到平时特别要强的苏娘子竟然哭成这样，知道她醉得很了，赶紧起身去劝她，&ldo;别哭了，都是我说错了话。&rdo;

丁寡妇拉住云娘，&ldo;别劝了，她想哭就让她哭吧。&rdo;又给苏娘子倒了酒说：&ldo;再喝几钟就好了。&rdo;

苏娘子接过酒猛地喝了下去，流泪道：&ldo;当年，我也有一个情郎，他想娶我，我也想嫁他。可是，我家让我招赘，他家不肯，另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后来他与我约好一起私奔，到了那时我却没有去，他就自己走了。&rdo;

云娘知道苏娘子的母亲就是绣庄的独女，学了一手好绣活，只是四十岁上就瞎了，她先前招赘生了一子一女，儿子留下幼子幼女早夭，只剩下苏娘子一个女儿，只能留在家中撑起绣庄。

苏娘子平日里不大喜欢与人说笑，又颇为高傲，云娘只当她从没有看入眼的男子，但却没想到原来是这样，不禁问：&ldo;那他现在怎么样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