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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念坐直了身体,不再靠着引枕。
“我猜,岑氏这毛病得有两年了吧?”
“父亲挪到书房住,也有两年了。”
“刚听到这消息时我就觉得奇怪,哪怕是老夫老妻,她如今再不用扒着父亲做恩爱样子,但也不至于放任父亲睡书房。”
“起初她病着耽误父亲歇息,父亲又忙于公务、图方便住书房,那都合理,但那之后就没有挪回来,实在不像岑氏的性子。”
“枕头风、枕头风,不在一对枕头上,隔了半个侯府能吹什么邪风?”
“以岑氏年轻时笼络人的手段,啧!”
“现在来看,不是她不想让父亲搬回秋碧园,而是她不能、她不敢!”
“若只是失眠、夜不能寐,顶多是男人打呼噜,岑氏在一旁睁着眼等天亮,反正有他没他差不离,不至于不能睡一张床上。”
“岑氏的问题应该更麻烦。”
桌上油灯燃着,落到床边只余淡淡光影,昏黄且朦胧。
陆念的眼睛却格外的亮,仿佛灯蕊上跳动的火花跃入了眸子,唇角飞扬起来,一改前几日无精打采的木然神色。
若不是阿薇拦着,她都想下床来走上几步,才能缓了心头那火烧火燎似的燥热。
双手握着锦被,陆念眉梢舒展,声音也愉悦起来。
“记得我与你说过的郭氏那老虔婆吗?”
阿薇应声:“记得,是阿薇姐姐的祖母。”
“她康健时嚣张得很,到哪儿都指手画脚,仗着是长房长媳又生了长孙,把本房的隔房的妯娌都得罪了个遍,别人吃了她十几二十年的亏,转过头来害我。”
“我受她连累不说,她自己也没少折腾我,但最后,她还不是熬不过脑子生病?”
“夜里睡半个一个时辰就惊醒,梦里全是胡话。”
“骂这个咒那个,平日念些阿弥陀佛,做起梦来杀人放火!”
“叫人听了一两句去,不与她拼命才怪!”
陆念撇了撇嘴,与阿薇与闻嬷嬷道:“岑氏怕是也有这种毛病,睡不安稳、惊梦,怕梦里乱说话叫父亲听了去,才干脆由着父亲住书房。”
阿薇与闻嬷嬷交换了个眼神。
从道理上,这事儿说得通,只是……
“为何是两年前?”阿薇问,“她害死了外祖母,要心虚早心虚了,偏是时过境迁,您远嫁多年,家中没有能让她烦心的事,她突然就得了这毛病?”
闻嬷嬷道:“说不好,有些人胆小,做了坏事后自此难安,有些人胆大,但指不准哪天受了刺激。”
郭氏便是如此。
几十年不觉得自己有错,耀武扬威得很。
直到余家一桩桩怪事接连起,风言风语之中,恐是后知后觉了“报应”,一下子挨不住,吓出来的病。
阿薇颔首:“我们也不清楚旁的事情,只晓得恰逢母亲送信回来的前后。”
“她既有恐慌的事儿,那就不怕不露马脚,”陆念笑起来,瞳中的火焰透着冷,“我是疯,疯那么一阵,过了就好。不似她们那种,看起来没事人一样,病灶全在心里脑子里,日日夜夜的磨。”
“噩梦缠身,时间久了身形消瘦,”阿薇说着去握陆念的手,“我观岑氏气色,还没到严重的那步。”
“她谨慎,自知有问题便不与父亲睡一处,”陆念说道,“夜里陪她的都是心腹,她没那么怕被人听去,心情自然宽松些。
掌中馈的是弟妹,岑氏平日也不管事,你看她最近老实待在秋碧园,出来走动得很少。
清早弟妹他们去请了安之后,她想睡回笼觉就睡。”
阿薇静静听她说话,垂着眼替陆念解线。
陆念刚才手指太用力了,抓被子时指甲勾到了刺绣。
前几天病中,阿薇早就哄着陆念把长指甲都剪了,细细打磨了,但再短的指甲也会勾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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