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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周与深来说,没有父亲的童年是空白的颜色。
他偶尔站在公园,看那些爸爸抱着自己的孩子转圈圈,欢笑的声音穿过层层人群钻进他的耳朵里,刺耳极了。有时站在校门口,看各种各样的父亲牵走自家孩子,带他们回家。那平常而温馨的画面,也很刺眼。
他站在空白的世界里,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准备了许多问题问妈妈。
为什么他和妈妈一个姓?为什么没有人来给他开家长会?
为什么他没有爸爸?
周安蕙把有关爸爸的一切消息都藏起来了,对于周家来说,父亲这个角色不是顶梁柱,而是一道不能提起的伤疤。
直到周与深长大,他才隐隐知道,原来自己也是有爸爸的,只是他早已不在人世间。
可他现在在哪里呢?又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呢?
他有了新的孩子吗?他到底是谁呢?
……
如果一定要深究的话,周与深骨子里的暴虐也是和父亲有关的。他讨厌别人笑他的姓氏,讨厌别的小孩聚成一团笑他没有爸爸,讨厌这个世界上一切能够牵父亲手撒娇的小孩。
他知道拳头能让人闭嘴,能让那些小屁孩捂着脸回家找妈妈,能让他成为别人不敢惹的老大。所以他拼尽全力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像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只要有人靠近,就把他扎得鲜血淋漓。
唯一能走进他的人,就只有姐姐周与桃。
那段空白到褪色的时光,一直深藏在他记忆的深处。如今,在蒋京的书房里,他看着眼前这张黑白的照片,陈旧的记忆像张开血盆大口的的鲨鱼,一口将他吞下腹中。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像被人揪着头发按进水盆里,温柔的水强硬地封住七窍,让人无法呼吸,只能痛苦挣扎。
周与深瞳孔微微扩张,一双眼睛睁的很大,却不舍得眨眼。好像闭上眼以后,照片上的人就会像烟雾一样散掉。
像他不曾出现过那样,像那些褪色的老旧时光一样……
蒋京拿照片的手微微发抖,他能感受到周与深身上那种悲伤到失去颜色的沉痛。也不太忍心看周与深的表情,于是微微偏过脸,将目光定格在照片上那个孩童上。
书房里安静到只有挂钟走动的声音。
咔嚓,咔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与深终于动了,他像是一个老旧失修的机器人,僵硬地转动自己的脖子,没有光彩的眼睛对准蒋京的脸。
他问:“他真的死了吗?”
蒋京的背脊有一瞬间的僵直,他不敢去看周与深的眼睛,害怕自己也会和他一样,陷入到无尽的悲伤里去。
眼前的少年明明没有哭,没有皱眉,面容平静,但他的眼神,他的声音,甚至呼出来的气,都带着一丝彻骨的悲伤。
蒋京不安地舔了一下唇,决绝而沉痛地点点头,“他,确实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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