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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双手笼袖,微微转头,竖耳倾听状,微笑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稚圭趴在栏杆那边,笑嘻嘻道:“你算老几,让我再说一遍就一定要说啊。”
当了那么多年的邻居,陈平安什么性格,她很清楚。
在他这个烂好人这边,谁都可以言行无忌,反正他打小就是被白眼、戳脊梁骨惯了的可怜虫,都不用担心他会记仇,更不会遭报复,一般人连好人有好报都不信,他偏信那恶有恶报,打小就不怕鬼,偏是个半点坏事都不敢做、半点坏心都不敢有的胆小鬼,只是唯独在某些事情上,别过界。
当年稚圭看到刘羡阳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世间真龙,天生逆鳞,因为刘羡阳祖上精通扰龙、豢龙和斩龙之术,所以对于身为养龙士后裔的刘羡阳,稚圭拥有一种发乎大道本心的憎恶。
那会儿的刘羡阳就是个实打实的凡俗夫子,对此懵懂无知,又被田婉牵了红线,只当做是稚圭嫌弃自己没钱。
宋集薪走出船舱,身边跟着大骊皇子宋续,礼部赵侍郎,还有那个翻箱倒柜收获颇丰的少女,只是余瑜一瞧见那位喜欢笑吟吟、杀人不眨眼的青衫剑仙,立即就苦瓜脸了。
虽说眼前这个他不是那个他,可那个他终究还是他啊。
那几场架,曾将她一拽,转身就是一记顶心肘,打得她鲜血狂喷……不然就是伸手按住面门,将她的所有魂魄随手扯出。
何况大骊地支修士当中,她都算下场好的,有几个更惨。
一想到这些不堪回首的糟心事,余瑜就觉得渡船上边的酒水,还是少了。
宋集薪笑问道:“找我有事?”
陈平安反问道:“不是你找我有事?”
宋集薪点点头,“那就去里边坐着聊。”
赵繇三人都识趣留下,让这两个泥瓶巷邻居单独叙旧。
一间屋子,陈平安和宋集薪相对而坐,稚圭跨过门槛,没有落座,站在宋集薪身后,她是婢女嘛,在家乡小镇那边,按照风俗,一般女子吃饭都不上桌的,而且只要是嫁了人的婆姨,祭祖上坟一样没份儿。
宋集薪开门见山道:“不要杀人,这是我的底线,不然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跟你和落魄山掰掰手腕。”
陈平安说道:“宋睦,你要先弄清楚一件事,不是我为难她,是她在为难我。”
稚圭笑道:“公子多虑了,一个好人怎么会杀人呢,至多是说几句道理,稍稍教训一番,就可以扬长而去了。”
宋集薪死死盯着那个陈平安,摇头道:“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以怨报德是真小人,以德报怨是伪君子。这可不是我道理,是至圣先师的教诲。”
陈平安转头对稚圭说道:“外人就别待在这边了。”
稚圭摇头如拨浪鼓,道:“第一,我不是外人,其次我也不是人。”
宋集薪说道:“稚圭,你先离开片刻。”
稚圭撇撇嘴,身形凭空消散。
陈平安蓦然抬起一手,双指并拢作剑诀。
下一刻,稚圭就被迫离开屋子,重回顶楼廊道,她以拇指抵住脸颊,有一丝被剑气伤及的浅淡血痕。
果真是那传说中的十四境!
宋集薪倒了两碗茶水,手指抵住其中一只白瓷茶碗,轻轻推给陈平安。
桌上这套茶具,来自龙州窑务督造署。
不到一刻钟。
陈平安就回到了船头那边。
只留下一个神色落寞的大骊藩王,呆呆看着眼前的茶碗。
赵繇一直等着陈平安返回,以心声问道:“其余两位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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