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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茶花镇（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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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堂，茶花镇唯一的一座医馆，一个十多岁穿着麻布衣留着清爽短发的瘦弱少年挎着包袱走进馆内。

少年名心遥，复姓独孤，无父无母，自小跟着一个老头子在十里外的山谷里度日，平日里靠着上山挖些草药再拿到济世堂售卖过日子。济世堂的老板人很好，每次都会以心遥采的药草成品上佳由多给他一些钱，这一点从医馆门口挂着的那块“唯愿人皆健，何妨我独贫”的门联就可以得知了。

“龙芦子，蝴蝶兰，金钱花，心遥，这是你爷爷要的药材，你带回去吧！”约摸四五十岁带着白帽的掌柜站在柜台里，微笑着揉了揉心遥的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次采药的工钱可就没有了，正好抵消这些药草，回去跟爷爷讲清楚，可别说王叔叔赚你黑心钱！”

“好的，多谢王叔，心遥告辞！”只刚刚比柜台高出一个头的心遥认真的道谢，同时将柜台上的几株药草装回包袱里，跟着老爷子这么多年，尽管并不精通医理，但也知道这几株药草的价值远比他带来的药草要昂贵的对，他那点工钱根本就不够买的。

少年往后退了半步，对那掌柜的礼貌地鞠躬，只是一点药材，按理不至于这样隆重，但如果连续数年掌柜的一直都是以这样的借口接济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茶花镇，这周边数十里唯一的能够称为城镇的地方，听名字这座小镇一定是盛产茶花，然而事实上并不是。这里虽然也有农户种茶，但绝对算不上盛产，至于为什么会得这么个名字，连城里那些活了近百岁的高寿老人都说不清，估摸着就只是因为好听。他也曾经不止一次好奇的追问家里那个整天就喜欢故作高深的老头子，老头子虽然不苟言语，但学识渊博，见过很多世面，但他每一次提问，老头子都只是摇头不语，大概他也不知道。

从济世堂出来，顺着街道向外走，街道不宽，勉强能容下一座马车穿行，街道两边是各种店铺，叫卖声回荡在耳边，不绝如缕。对于久居深谷，只有每半个月向外送药时才能看见人影的独孤心遥来说，这样热闹又有些嘈杂的景象还是充满了新奇的，不过好在他跟了老头子十多年，别的不敢说，就这心性啊，可是得了他的真传，虽然人才十多岁，但却半点也没有孩童应该有的稚气，换句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成熟得早！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说书先生的讲坛，说是讲坛，其实就是一张四方书桌，上面铺着一张大桌布，配上一块用以营造声势的惊堂木，时不时来那么一下，哪怕不是怎么好听的故事，这一惊一乍当中，也能让人听着趣味儿十足。

七八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围在桌子前，瞪大了眼睛津津有味地听着，只见桌子另一面坐着一个教书先生打扮的中年人，看上去文质彬彬，蛮有学问的样子，他往手里碎了一口唾沫，拿起惊堂木那么一拍，只听啪的一声，几个小孩子吓得一抖。

“这话说啊，九洲大地，那是无边无际，可你们知道吗？传说在五百年前，九洲并非九洲，而是八洲！在当时啊，一位本领通天的大人物将蓟州懒腰截断，被他截断的那一块土地，便是如今的青州，九洲也就由此而来！”先生吐沫星子横飞，声色并茂，孩子们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肉乎乎脏兮兮的小手啪啪地拍着掌，兴奋的不得了。

“小朋友们，我来考考你们，你们知道那位大人物叫什么名字吗！”说书先生颇为满意的点头微笑，拿着一把起码有好几个窟窿的破扇子指着台下一圈，提问道。

“青帝！”记文章都没这么用心的小孩子听故事到认真的很，不假思索争相举手回道。

“李叔，你这故事都讲了很多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是心遥啊，这不孩子们爱听吗，多讲几遍不要紧。”

少年走上前，只齐独孤心遥小腹高的一群孩子顿时开心地涌上来，一口一个心遥哥哥叫得亲热，少年听了，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紧接着从怀里掏出几颗包着五彩纸的糖果，挨个分发下去，刚好一人一颗，孩子们得了糖果，故事也不听了，高兴的跑别地玩耍去了。

独孤心遥曾经跟这位茶花镇里还算博学的讲书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算是他半个学生，只是后来发现他讲的那些实在不怎么打动人，便说这青帝开创青州的故事，他就听他前前后后讲过好几个版本，估摸着还是杜撰的成分居多，这倒不是说故事本身是假，只是他知道的有限，一分真和着九分假，也就逗逗小朋友开心，要真若有其事听进去，可就当不得真了！

少年在讲书先生的摊前座了一阵，讲书只是个副业，李先生并不以此营生，偶尔闲来无事摆张桌子逗逗孩子们开心，顺便也为小镇人添一个惬意的场所，大家伙累了坐在一起，天南地北，明知他胡扯居多，也愿意坐下来消磨消磨难得惬意的时光。

“遥哥，遥哥。”心遥和李先生聊得正起劲，忽然街角传来一阵呼喊声，透过人缝，果然看见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一个贼眉鼠眼的少年把头探出墙，正冲他招手，他摇头一笑，向李先生告别，走了过去。

一个穿着破烂衣服，面色蜡黄的消瘦少年见心遥过来，直接把他拉进小巷中，按在一张四脚不齐的快要发霉的桌子前面，指了指旁边的挂着的一张经幡，只见上面用歪七扭八的大字写着“测字解惑，趋吉避凶，一次五文，童叟无欺”

“遥哥，来一卦！小弟我今天还没开张呢，帮忙捧个场！”少年笑呵呵地把心遥按在座位上，又是捏肩又是捶腿，明明比心遥年纪要年长，一口一个遥哥喊得却是理所应当，半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这在陋巷里摆摊算命的少年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名字——姚进财，他和心遥一样，父母早亡，从小过惯了穷苦的日子，没手艺没亲人没钱财，镇里的好心人想要传授他活命的技艺，哪怕是当个铁匠或者种地务农，长大也算有个着落，不至于饿死，但这家伙却总说他有鲲鹏之志，长大了一定会飞黄腾达，岂会蜗居在这小小的茶花镇，打铁种地什么的，他才瞧不上眼！于是一来二去，几次规劝无果，也就没人理会他了，久而久之，他好高骛远，不务正业，爱做白日梦的名声倒是在茶花镇传了开来，不过小伙子本事没有，志气不小，半点不生气半点不悔改，还为自己改了这么一个厉害到爆的名字，以此来明志！

姚进财十天半个月就要改门活计，也亏得小镇人善良，再怎么哀其不争，也都会变着法儿的接济，小伙子心不坏，曾经为了保护镇里的小孩，和一只山里跑出的豺狼拼死搏斗，最后被咬个半死，差点落个终身残疾，事后硬是不接受小孩家人的答谢，装模作样的敲诈了人孩子两颗糖果，惹得小孩哇哇大叫，他却开怀大笑，边走边挥手，这事儿也就算了了，倒是潇洒得很。

明知道他干的都是些忽悠人的把戏，心遥还是坐在摊位前，翻开他面前那本泛黄的算命专业用书，家伙大字不识几个，就这招牌上的十六个字估计都是请人代劳，也不知他哪来这些门路，要把这股子聪明劲放在正途上，不说会有多大出息，但起码衣食无忧啊。

姚进财又冲他谄媚一笑，心遥无奈地一摇头，拿起桌上那支不知从哪个垃圾堆捡来的只剩几根毛的笔，蘸了一点姚进财自己磨的黑墨，刚要提笔落字，姚进财猛地抓住他的手，他不解的望了过去。

“遥哥，笔下求情，可别再写那个啥‘鑑’字了啊！”

心遥噗嗤一笑，摇摇头示意他放心，上次来的时候，他写了一个‘鑑’字，姚进财苦思冥想半个时辰，饶是他这许多年来练就了一套不俗的油腔滑调的本事，最后也只能缴械投降。

独孤心遥提笔轻轻一划，落字完成，是一个最简单的‘一’字，姚进财见之大喜，这字简单啊！但转眼他脸上又是愁云密布，简单是简单，可这——这还不如那个‘鑑’呢！

知道心遥又在刁难他，可这今天第一单生意不能就这么落空了啊！于是乎少年绞尽脑汁，拿起那本书哗哗哗翻个不停，希望能从中得到答案，可他忘了，就算书里有写，前提是你得识字啊！

终于，片刻后，姚进财啪合上书，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胡说总比不说强，今天的开张生意，绝不能放过，他揉了揉嗓子，咳嗽了两声，刚要开始解算，心遥却站了起来，将早已准备好的十枚铜钱放到桌上，拍了拍姚进财肩膀，似笑非笑道：“您省点心，留着忽悠别人吧！”

少年越走越远，姚进财财奴似的收起桌上的前，像妻子目送丈夫远行一样冲着心遥不停地挥手，嘴里念叨着：“多谢遥哥，欢迎下次光临啊！”

上次五文，这次五文，加起来十文，够姚进财吃好几天馒头了，兴许还能加盘小菜！[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