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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第1页）

陆允明眼尾微翘，看她一眼。

周望川道：&ldo;甭旁敲侧击了，短不了你的粮食。&rdo;

程平嘿嘿一笑，心说，那就好，那就好!

话说陆允明和周望川一路行来，跨州过府，所到之处饥溺交困。只缺吃少粮的地方已经算好的，不只一个地方河湖决堤，满眼汪洋，城内城外皆是沟壑，路边墙下飘着尸体。

泗州刺史穆清辰倒还是靠谱的，州府所在的临淮境况还算稳定，至少没有发生决堤的状况。穆清辰介绍自己治下六县的情况，言必称&ldo;米南&rdo;，俨然把米南当成泗州的脸面。又极力劝黜陟使一行去米南看看‐‐穆刺史觉得，自己这也是卖陆周两位一个面子，程县令是自己这位同年周忘川的弟子，又是从陆相的户部出来的……

其实即便穆刺史不说，陆允明和周望川也要来米南看看的，倒不是两人念着与程平的香火情，而是一路见到不只一批携老带幼逃往米南的流民。

&ldo;米南有粮吃!我们去米南就不挨饿了。&rdo;

&ldo;听说只要去堤上干活，县里就给吃的。&rdo;

&ldo;听说就是老的小的也有善人给粥吃。&rdo;

&ldo;米南没有大水!&rdo;

陆允明谢绝了穆刺史陪同的&ldo;好意&rdo;，只让泗州别驾跟着，一路往南，终于看到了这让泗州刺史自豪、无数流民们念叨的米南河。

看着蜿蜒的河道，高高的堤坝，还有河堤内侧的胭脂石&ldo;警戒线&rdo;，再侧头看看那边年轻的县令，陆允明不知道是该感慨还是该欣慰。

一行人参观完了河堤，便回米南城里。

一路行来，田间虽然也被水泡了，但村庄依稀还是旧时模样，百姓也还算安定。到米南城门外时，可以看见一些安置流民的简易帐篷，又有仆役用大锅灶在熬粥，又有吏人衙役在旁边维持秩序。

程平介绍，这是&ldo;云家粥&rdo;，在东门有&ldo;卢家粥&rdo;，西门有&ldo;袁家粥&rdo;，云庆寺有商户们共立的粥棚。

陆允明和周望川便知道了，流民不只是县衙在养着，还有这些世家大族和大商户们也在出力。但别的郡县也有世家大族，也有商户，虽也有施粥施粮的，断没有这般整齐，且又有吏人衙役在旁边维护‐‐这必是县衙勾连组织的。

待进了城，发现城内秩序井然，百姓们几乎可以算是安居乐业了‐‐当然，巡街的武侯衙役似乎有点多。

陆允明问：&ldo;没让流民进城?&rdo;

程平点头：&ldo;是。&rdo;这个时候没法讲平等博爱，大量的流民进入城市，可能造成一系列的治安问题。

陆允明看她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在陆允明心里，程平是个格外心软的，不说在部里特别好说话，单说上次去山南西道，他殚精竭虑地琢磨新井打法，做各种机关‐‐恐怕主要目的不是多出盐，而是避免矿难、减轻盐工劳力。这次竟然能忍住，不让流民进城……

周望川则对自己这位弟子由欣赏转为好奇，他是怎么在一年之内获得世家大族的支持，以一县之力，修起这样的水利工程，竟然还立起了义仓的?

陆允明对程平了解还多些，也知道她之前募捐的事，但也想知道更多细节。

见官长们问，程平嘿嘿一笑，从卖河段命名说起，再说到义仓，说到购买抗涝早熟稻种，&ldo;所以，米南虽然缺粮，却不似周边县缺得那样厉害。&rdo;

在雨稍微小一点以后，程平便约谈米南粮商们，&ldo;此时不囤粮，等大家都反应过来，想买粮都买不到。&rdo;

粮商们也深以为然，冒着雨中行船的危险，去外地购买粮食。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官有官道，商有商道，这粮到达泗州可比赈灾粮快得多。

有粮了，又怕粮商们囤积居奇，哄抬粮价。程平一方面对这些粮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方面用了点不那么民主的行政手段限制粮价，再加上有常平仓平价粮，在水灾之初，流民来之前，米南的粮价一直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

对上堤的米南百姓，则是半赈济半徭役的形式‐‐百姓家有余粮，还没到完全吃官府的时候。

后来时间越来越久，百姓家余粮少了，流民越来越多，程平便又找上这些&ldo;大户&rdo;们。

程平往云家榻上一坐：&ldo;云公，&lso;市义&rso;的时候又到了。&rdo;

云朗似笑非笑地看着程平：&ldo;我家的钱粮十之七八都让程明府帮着买了&lso;义&rso;了，明府对云氏恩德真是深厚啊。&rdo;

程平脸皮厚，全当听不出话里的调侃，反而正色道：&ldo;昔时冯谖为孟尝君市义，保孟尝君一生平安富贵;今某为云公市义，或能让云氏门楣更光耀。&rdo;

这种危急时刻，云氏义举若能上达天听，被朝廷立为&ldo;典型&rdo;，不只是博个好名声，云氏子弟进入中枢会不会更容易?到那时，云氏恐怕就不再是窝在这小地方的三流士族了吧?不管什么时代，名和利都是相互联系的。

云朗自然听懂程平的言外之意，哈哈大笑：&ldo;程郎真是生得一张巧嘴。&rdo;

云氏又捐献给常平义仓一批米粮，同时按照程平的建议，在城外开粥棚。

有云氏带头儿，卢氏自己就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