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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观元（第2页）

说完，他转身离去，脚步坚定，不曾回头。

孩子们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被黄沙吞没。没有人哭泣，因为他们知道，这不是告别，而是一粒种子落入风中，终将落在某处生根。

三日后，西漠边缘。

一座巨大的圆形城市静静矗立于沙海中央，通体由乳白色晶石筑成，夜晚会发出柔和蓝光，宛如一轮沉入地底的月亮。此即“宁渊城”，又称“永梦之都”。传说城中居民皆已超脱苦痛，日日安眠于“心莲阵”中，共享同一场无灾无难的美梦。

然而近月来，城外开始出现异象：飞鸟坠亡于空中，沙虫枯死于洞穴，连风经过此处都会变得粘滞沉重，仿佛被无形之物吸食。

陆无羁披着破旧斗篷，拄着一根荆条拐杖，一步步走入城门。守门的两名白衣梦侍见他形貌狼狈，欲加阻拦，却被他轻轻抬手制止??指尖一点金焰闪过，二人顿时僵立原地，眼中浮现短暂清明，随即瘫软倒地，泪流满面，口中喃喃：“我想起了……我想起了我女儿的脸……”

他未再多看一眼，径直穿城而过。

街道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有屋檐下悬挂的“梦铃”轻轻晃动，发出催眠般的嗡鸣。整座城像一座巨大棺椁，埋葬着九千颗沉睡的心。

城中心，是一座高达百丈的水晶塔，名为“归心台”。塔底刻满符文，每一层都安置着沉睡者，他们头戴银环，连接着地下庞大的“心莲阵列”。而在最深处的地宫之中，一团混沌黑雾正缓缓旋转，吸收着源源不断的梦境能量。

陆无羁站在塔门前，仰望那冰冷剔透的建筑，低声自语：“你们以为安宁就是幸福？可真正的安宁，是从自由中生长出来的，而不是用遗忘换来的。”

他推门而入。

刹那间，警兆突起！

整个塔身骤然震动，无数梦侍从四面八方涌出，动作整齐划一，眼神空洞如傀儡。他们手中持着“静魂杵”，一旦击中目标，便可使人陷入永久性精神停滞。

陆无羁不退反进。

金焰自掌心喷涌而出，化作一道弧光横扫，数名梦侍当场倒地，意识回归瞬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那是重获记忆的剧痛，是美梦破碎后的绝望。

他一路向上，步步染血。

至第七层，一名身穿素白长袍的老妇挡在他面前。她双目失明，面容慈祥，手中握着一本残破典籍，正是当年《宁渊律典》的执笔者之一??**梦婆子**，曾被誉为“心灵抚慰之母”。

“孩子，”她轻声道，“你何必破坏这份宁静？这些人不愿醒来，他们怕痛，怕争斗，怕失去。而我给了他们梦中的圆满。丈夫归来，子女绕膝，父母健在……这一切难道不好吗？”

陆无羁喘息着，嘴角溢血：“好？可那是别人的记忆拼凑的幻象！你拿走他们的真实，换给他们一场虚假团圆。你知道最残忍的是什么吗？是当一个人终于想起真相时，却发现现实早已面目全非，连悲伤都无处安放。”

梦婆子摇头：“你不理解。有些人天生不适合清醒。就像盲人无法承受强光，他们的心灵经不起现实的灼烧。”

“所以你就替他们做选择？”陆无羁冷笑，“你以为你是慈悲，其实你是暴君。真正的慈悲，是允许人痛苦，也允许人走出痛苦，而不是把所有人锁在春天的假象里。”

话音未落，他猛然出手，金焰直扑梦婆子胸前银链??那是连接心莲阵的核心密钥。

老妇惨叫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跪倒。刹那间，整座塔剧烈震颤，所有沉睡者的面容开始扭曲，梦境出现裂痕。

“你毁了一切！”她嘶吼，“他们会恨你！他们会诅咒你！”

“让他们恨吧。”陆无羁冷冷道，“只要他们还能恨，说明他们还活着。”

他继续登塔，直至顶层。

归心台最高处，悬浮着一颗直径三丈的蓝色晶体，形如莲花，花瓣层层展开，每一瓣都映照出千万人的梦境片段。而在花心深处，一道模糊人影渐渐凝聚??那是一个由集体潜意识塑造出的“理想人格”，自称“宁渊主”，宣称能代所有人承受痛苦，换取永恒和平。

“陆无羁。”那声音温和却不容抗拒，“你本可安享余生。为何执意搅乱清梦？”

“因为梦不是归宿。”他抹去嘴角鲜血，“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会痛，会错，会挣扎，会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你给他们的‘安宁’，不过是另一种奴役??这一次，枷锁来自他们自己的渴望。”

“可他们选择了我。”宁渊主缓缓降落，“九千人同心共愿，你一人逆流，又能如何？”

陆无羁笑了：“我能做的很少。但我可以点燃一个问题。”

他抬起右手，将最后一丝金焰注入识海，引动体内残存的初梦源碑之力。刹那间，他的意识扩散开来，顺着心莲阵的连接，涌入每一个沉睡者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