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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收玉米（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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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玉米就成熟了。这时要先把玉米掰下来运回家，找地方堆放。再把秸秆用镰刀削下来，进行捆扎，弄成直径一尺的大捆，运回家沿墙、沿树戳立晾上，入冬前铡碎，作为牛冬天的食物。削过秸秆后地上会留有一尺多长的尖茬，又尖又硬，此时走路需要格外小心；尤其是小孩子，万一绊倒趴在尖茬上，后果不堪设想。接下来耕地，顺便把尖茬耕得几乎要掉下来，缺柴禾的人家会把它们捡起运回家，晾干后十分好烧；我家以前也是如此处理，后来改为散埋在土里或打碎作肥料。最后就是耙地、播种小麦了。

秋收时，每到周末，我和弟弟一定会被我娘赶到地里去干活。掰玉米是我和弟弟能做的主要工作。

干这个活儿时，玉米地里能见度仅有几米，让人感觉孤独，但如果两个人相隔不远，可以用说话驱赶孤独；女性单独在这里面劳动时更多的是害怕，害怕会突然遇到个陌生人。玉米叶边缘有小刺，会揦人的手、脸、胳膊，出汗后火辣辣地痛；若不再钻玉米地，过两天就好了，被揦伤的地方会留下细细的血痂线。另外让人烦恼的还有扑扑飞舞的粉尘、头顶飘落的玉米穗。

掰玉米时会遇到一种叫灰宝宝的东西，它长在玉米棒子的近顶端，形状不规则，有个不太厚的外皮，里面呈丝状，一捻就碎为粉末；据大人们讲，这粉末涂在伤口上最好。我想那可能是某种偶然长成的真菌。我曾经在揦伤手指后涂过，伤口也确实好了，但现在回想，是伤口自愈，还是灰宝宝的功劳，难以说清；毕竟它不是正规医药，还是不再抹它以免感染更好。

玉米地里也有让我期盼的东西，比如“甜棒”和烤玉米。我们所说的“甜棒”分三个等级，第一级是甘蔗，它们是真甜真好吃，是最正宗的甜棒，但不是集就没处去买，是集大人也不一定舍得给买；第二级是红高粱的茎，这种高粱矮而粗，选中等年纪、粗壮硬实的红高粱，扒去叶子，用牙撕掉茎上硬而光滑的皮，露出多汁的茎瓤，咬一口嚼一嚼，也是比较甜的，但不如甘蔗甜得那么浓郁、那么清新、那么纯粹，而且略带酸味；第三级就是玉米茎了，玉米茎只有那种食指粗细的未成材的嫩杆才能当甜棒吃，味道又比红高粱茎差一些，甜味更淡了。烤玉米偶尔为之，遇到成熟度不好的嫩玉米，收集几个拿回家，做饭的时候塞到锅底下；过一段时间估计烤熟了，就用铁夹子夹出来，掸掸吹吹上面的灰，就可以吃了，挺香，有或浓或淡的糊味。

玉米棒收回家之后，要趁玉米叶还保持着水分把秸秆拉回家，如果在地里干透了，玉米叶会在装车时会碎掉，而牛主要吃的就是玉米叶。

每年将玉米秸秆装车时，我的心灵就会备受冲荡，因为在这个过程里我娘会发很多脾气，说很多抱怨的话，骂很多人，很多次拉着脸，而且每次持续时间很长，很少有间隙容纳笑容。其实也不止是装车，每逢较大型的农活，必是她争吵谩骂、打击他人情绪之时。她占理时变本加厉，不占理时就用情绪淹死对方的道理。每当她破口大骂、诉苦，我们会感觉信心被抽离，负罪感陡升；于是内心开始自我贬低：她这么正确、苦累、为家着想，我们这么愚笨、懒惰、自私，凭什么还在这里跟她这个大功臣争论呢？

爸爸、我、弟弟为了避免这种情绪阴霾，只能尽量按照我娘的想法行事，但她的想法又总是兼容性太差，好像怎么干都难以合格，更别提让她满意或夸奖了。当我们拿不定主意去问她，她又总是没好气、没好脸色；时间久了，我们谁也不愿去触那霉头。怎么办呢？只好耗着。慢慢地，我们在农活方面越来越消极，越来越懦缩，越来越没有主见；于是能干的就慢慢干磨洋工，不能干的就放着，等她来支使我们。这种作风也渗透到了其他的家庭事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