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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爸爸喝酒（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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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懂事到初中毕业以前，基本每天中午都看到爸爸喝酒。

他中午回家前到小卖部买半斤干花生米，或者半斤水煮花生米，或者一只烧鸡，或者半斤卤肉，或者半斤凉菜，或者半斤鸡爪，拎回家来。大多数时候他不做饭，坐上沙发，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摊开来，歪一下身子从沙发右侧摸出酒瓶子，从更右侧的木框玻璃柜上拿出茶杯，或者从茶几的置物板上拿出茶杯，看看杯口脏不脏，脏的话用手指揩一下，不脏就直接放在茶几上了；然后倒满一杯酒，轻轻把酒瓶放在紧靠茶几的右侧，先喝一小口解去对酒的想念；忽然发现没有筷子，便起身到厨房再拿筷子，或者抬起胳膊指着我或弟弟，再把胳膊往厨房方向一斜，低沉地说道：“去，给我拿双筷子去。”我或者弟弟就去了，很快拿来，单手递给他，继续去玩。

他便开始吃起来，吃干花生米、烧鸡、鸡爪是不用筷子的，因为要捻去红皮或者撕扯肉骨。他一声不吭，也不唉声叹气，只是吃喝，吃一口东西，喝一口酒，常常很响地嗳一口气；渐渐地，他的眼角出现两点黄白色的眼屎，浑然不觉，眼皮越来越耷拉，越往后越给人一种阴沉不高兴的感觉；他时不时地朝前面的三米为半径的半圆形区域注视或扫视，如果看见我和弟弟有让他不高兴的举动，他就用不怒但令人害怕口气指出来，偶尔带着贬损挖苦的话语。一杯酒喝尽，再倒上小半杯或半杯，喝完之后才算是把此功做得圆满；如果我娘在家，拦着不让他再喝那小半杯，他即使勉强终止喝酒，也会无意识地憋起老大的不痛快、消极、烦躁。

他喝酒的时候，屋子里氤氲着酒气、肉的香气或者花生米的香气；我和弟弟通常不敢去拿着吃，偶尔他分给我们一人一点。有一次，我厚着脸皮仗着些胆子去拿他面前的花生米吃，他说：“这是我买的！”我又羞又怒，但不敢表现出来，暗下决心：等着吧，等我有钱了...。又有一次，我和弟弟吃完了他分给的一人一小把花生，他上厕所去了，花生的红皮散落在茶几上，弟弟不敢去拿剩余的花生，可是又馋，便俯下身去舔茶几上的花生红皮；其实我也想捏花生红皮吃，再回味回味那香甜的味道，过一过瘾，终是没好意思，看到弟弟如此，我虽表面上笑他忍不住馋，隐隐却有一股酸楚在。

他喝完酒，把酒瓶盖好轻轻放回沙发右侧地上，仰起头来把茶杯里的酒朝嘴里控得一滴不剩，再把杯口处沾连的一滴沾进嘴里，才把杯子倒扣着放到玻璃柜中或者茶几置物板上。有时他把骨头、花生皮、塑料袋等收走，有时不收，仍摆在茶几上；挺起身子，深叹一口气：“嗐！”就走到炕边，斜躺下，脚搭在炕外，睡觉去了。

我娘干活回家来，看见茶几上一片狼藉，饭无人做，或者只有我做的简单饭，就蓄了一腔怒气怨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茬发泄了，她并不是故意的，她的情绪在完全控制着她；她压制、压制、压制，如同一个极高压的威力极大的气罐，虽然戳爆她只需轻轻一触，但她爆发后的表现是令人紧张恐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