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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赶会（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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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一九九五年左右，我们县兴起了赶会风潮，会上有不少吃的玩的，还能像买彩票般抓阄，很多农民都盼着到那里能抓个拖拉机或农用三轮。村里还真有抓到农用三轮的，大人们说起这个幸运儿无不充满羡慕，更加跃跃欲试，都觉得自己也是“有福”之人，弄不好抓个拖拉机回来。小孩子们之间也热议着，一个个眼里放光，如果自己能抓到个拖拉机或三轮车，那对家里是莫大的功劳！也有这样的传言：有一位老人，去了会上后，真的抓着一辆拖拉机，笑得门牙掉了，卡到气管里，卡死了，人人都替他惋惜。那些憋着劲要去抓个东西回来的人，很多都在想：我可不会像这老头似的，我年轻，牙不会笑掉；我抓到拖拉机一定要冷静！又过了几天，人们已经开始互相讨论了：“拖拉机在阄上的标志是“机一”，三轮车在阄上的标志是“机二”，抓到个“小兔”是再来一张，抓的时候要摸底下的”。

我家也早盼着有辆拖拉机了，养牛太麻烦，干活还慢，有了拖拉机能快好几倍。谁家新买来拖拉机，神气得很，突突突地在村道上慢慢开过去，路人都艳羡地看着，坐在拖拉机上的人脸扬着，微笑，专注。过年时开着拖拉机拉着一家子去拜年，那可比蹬自行车省劲多了，也有面子！吃过午饭后几个老爷们儿围着拖拉机，说说多少匹马力，说说悬挂，说说好不好着火，开来拖拉机的人心里充满满足感。小孩子们也很关注拖拉机，谁家要是有，在小伙伴们同学们中间就更自豪。对拖拉机观察的次数多了，我发现一个现象，就是它的两个大灯老像一对眼睛似的盯着你，你走，它的眼睛也随你转，始终看着你；其他小伙伴也是一样的感觉。

我娘很愿意相信我和弟弟有福气，尤其是相信弟弟，我娘平时常说起一个故事，以证明弟弟的福气“可大喽”：有一回弟弟生病，附近的医生不中用，于是我娘坐汽车带弟弟去远处看病，路上正为下车后不认识路而犯愁，可巧坐在她旁边的人去看望他的舅舅，而他的舅舅正是那位医生的前后邻居。这回到会上抓阄，对弟弟寄予厚望：瞧这胖乎乎的脸，瞧这元宝耳朵，瞧走路这稳当样儿，一准儿给抓个拖拉机回来！我在弟弟的衬托下，不是主力，抓不着也不会怨我，因为看不出我哪里有抓拖拉机的运气。

出发去县城那天，吃过早饭，爸爸检查摩托车，我娘准备她的自行车。那时我觉得县城是很遥远的地方，记得有一次去县城姑奶奶家，我乘坐爸爸的自行车，因为腿麻，我上车下车好几次。我在旁边看爸爸摆弄摩托车，突然他猛一加油门，摩托车的前轮翘起来了，直翘到九十度，然后像蛇一样晃荡着向前冲去，爸爸被带着向前跑了好几步，才把摩托车控制住，前轮咣的一声落在地上。爸爸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说：“我想试试它劲儿大不大，一加油门，一抬把，翘起来了，嘿嘿。”本来我和弟弟都要坐他的摩托车去，我一看这状况，很是怀疑爸爸的开车技术，于是我为了保险，改坐我娘的自行车；弟弟不在乎，觉得摩托车又舒服又快，仍坐摩托车去。

到会上，我也不认识是什么地方，因为县城我几乎没来过，来过也记不住。只见人群已经是熙熙攘攘的。我们为了省看车钱，让我娘和弟弟看车，我和爸爸先去抓阄。我被爸爸领着，这人真是挤，我见到最多的就是大人的屁股和腿，地上铺满了拆看过的阄票，我不断地留意着它们，幻想着能捡到一张“机一”的票。穿过不知多少层人，爸爸带我挤到了卖票的地方，他付过钱，抱起我，让我到箱子里拿一张，我稍拨拉一下箱子里的票，拿了一张，爸爸迫不及待地拆看，旁边的人也凑过头来看，很遗憾，“谢谢惠顾”。我们退回到车子处。

我们笑着跟我娘说没抓着什么，她开玩笑说“真笨，看俺们的”，就带着弟弟去了。不一会儿也笑嘻嘻地回来了，我就知道肯定没抓到所谓的“机一”，要抓着了，她会笑得把嘴咧到腮帮子后去。果然，没抓着。她略有遗憾、略有不服地说：“唉，开始的时候抓着个‘兔子’，拿那张‘兔子’又换了一张，这回就嘛也没有了。我看就是糊弄人的！太难抓了！”爸爸笑着说：“怎么样啊？你们不是能吗？嘿嘿。”这回我娘不好意思了，不说话了。我们又略走走看看，买点吃的，搂着劲小小地“奢侈”了一把，就回家了。回来时，我娘没有了来时的劲头，不愿驮我，就劝我坐摩托车回家；我看弟弟坐摩托车也挺安全的，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上学，同学们热议去赶会了没有，抓到什么没有，有什么曲折有趣的事。很多同学都跟着家长去了，也都是一无所获。多年后我想，当时的抓阄中奖，也许是种不太合法的做法，要不然怎么没两年就销声匿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