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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祖字（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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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过年时要供奉一张面积较大的纸或布，上面写着可知的历代祖先的名讳，两边配有一副对联，用同材料的纸或布制作，这三样，老家统称为“zhuzi”。我起先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要这样叫？后来随着见闻增长，加以努力思考，大约在二十五六岁时，我觉得想通了这个问题：其实家乡人想表达的是“祖字”，意为祖先的名字，估计发明这样物件的先人也是这样取名的，但乡亲们传来传去，就叫得走了样。我曾经问过爸爸为什么这几张布被称为“zhuzi”，好像他没有说出来道道儿，也好像是他知道并且告诉了我，而我当时不能理解，乃至忘掉了。

“祖字”用比较厚实的纸或者白布做成，主体内容是祖先的名讳，呈塔形排列，周边或下部配以图画。大约1985年以前，各村里人们是找有能力的人去画、写“祖字”；后来集市上开始出现印制的“祖字”空白纸，上面有现成的背景画，人们买了，只要把祖先名字写上去就行。所以越来越少的人再去请人画、写，虽说乡里乡亲的，但求人总是件麻烦事，再说，画“祖字”也真是需要时间，画一张需要一整天。据我娘说，我姥爷以前就经常给人画“祖字”。

我见过姥爷来给我们家帮忙画“祖字”。大约是在1994年冬天，姥爷早早地骑车来了，很快就动手画；家里人轻手轻脚地伺候着茶水、烟，我和弟弟被告知不能肆意跑动；姥爷坐在椅子上，半趴在炕边，平和地、专注地用细毛笔画或写；布料底下垫了大案板，以保证平整，我猜测案板上还有塑料布，以保证颜料不会洇透到板上去。姥爷中午吃饭休息一阵，下午又画、写，临近太阳落山才完工的。

我家这张“祖字”上面画了房院、人物、亭子、蒲团、供桌、牌位等物；其中供桌上又画着水果、猪头等祭品；整个画中几乎处处有人物，总计二十个左右，清朝服饰，都留着长辫；图的上部中间是一人在行礼，两边各站立几人，似乎已行礼完毕或正在等待，下部画着几个燃放鞭炮的小孩，大致是在讲述，院子里天真无邪的孩子们正在快乐地燃放鞭炮，大人们在给祖先行礼。左右配有对联“祖德千戴纪，龙孙绕凤池”，是用大号毛笔写成的，每个字有斗大，外行人看上去很好看、很整齐、大小一致，不知内行人作何评价。我小时候很为这组“祖字”骄傲，因为每到邻居家拜年，见到的都是集上买来的纸质版，而我们家这组，是姥爷自己画的、布料的，似乎更能表示对祖先的敬重。

十四五岁时我去拜年，偶然发现有的人家“祖字”两边的对联并不存在，而代之以画了水果的两个条幅，心想可能人家就是这么设计的。多年后又有了新的解读：估计是印制“祖字”的厂家，觉得印对联众口难调，实在难配，于是这么配以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