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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重聚（第2页）

“师姐，药王。”青瑶垂泪道，“灵汐嘱咐过，如若……如若她不能度过此劫，不要告诉神尊，孩子的事情。”

玉梨含泪点了点头。药王叹息一声，脸现落寞。他行医一生，束手无策之感，最是难过。

戌时。

天君和天尊都过来了，还有司命和昶亭。其实不用十三去请，他们也都正准备过来。日日悬心扶云殿的，又岂止扶云殿中人？开阳、含章在外寻捕景休元瞳，常遣信鸟询问情况；天雷真君自请加入追捕之后，几次咬牙切齿痛骂贼人，每次从天宫传回的信件，他表面上显得不甚在意，却总会问上一句瞄上一眼。山灵界那边，昶亭不敢告诉翎月，一个人扛着、捱着，数着日子，四十九日一到，他便寻了个理由告了假，来到天宫。

众人来到扶云殿。九宸尚未醒来，脉搏的跳动却甚是有力。药王说，不出意外，神尊这次因祸得福，静心休养一月之后，先前的石心之疾或可完全愈可，且石心已与血脉融为一体，神力恢复，更上层楼。

诸人听了，皆感慰藉，却无一人喜悦。寝殿中不见灵汐，他们已预感不好，后听药王说出“气海元神几已散尽”，虽早有准备，却仍然有些受不住这绝望，心中温度骤降。天尊心想：因祸得福？九宸这孩子为了灵汐，宁愿挖心；如今失了她，于他，何福之有？昶亭已顾不上失态了，拔足便欲去寻灵汐。

“玉梨，你留在这里守着神尊。”药王道，赶在昶亭前面引路。

来到侧殿，十三正在哭求青瑶救灵汐，青瑶却只是握着灵汐的手流泪。躺在锦被中的灵汐，瘦得似乎随时可能消失。

天尊前几次来看灵汐的时候，便已有些后悔允她以身试险；眼下见到她油尽灯枯的样子，果决如他，却也不禁懊悔不已。他疾步来到灵汐塌边，示意青瑶扶她坐起，怀着侥幸为她注入神力。其实，天尊不是没有试过，但此次，同前几次的尝试一样，没有丝毫效果。气血精元只可自造，无法外补；注入神力或许可助疗伤、可压魔气，于这外泄的骨血却是补益极微。天尊收回功法，颓然站起，长叹一声，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十三已经哭得站立不稳，司命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肩膀。

青瑶正流着泪扶着灵汐躺平，却见天君上前一步，在灵汐身后坐下，竟也运起功来。天君岂不知这是侥幸之举？明知徒劳，不试一试却也难以心安。当年九宸以命换命救灵汐，他默许了；如今灵汐以命换命救九宸，他亦允准了；这兜兜转转命数循环，他身为天宫之主，六界之首，亦有些堪不透了。

昶亭一直在旁看着，不敢近身，亦不愿走远。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众人的眼泪和叹息中不住地下坠；快要触到地面的时候，天君的一声叹息，忽然把那地面抽去，代之以无尽的黑暗。

灵汐的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眼皮紧闭，生机渐失。

“昶亭仙君，”天君悲声道，“须得知会翎月国主才是啊……”

“昶亭仙君？”天君又叫了他一声。

昶亭恍然，心想：灵汐公主这般，我无能为力，能做的也只有成全，成全她救战神之心，也成全她母女最后一面。他点了点头，道，“是，天君，昶亭这就去通知国主……”

昶亭走后，天君见这并不如何宽敞的侧殿里挤着恁多人，一个个悲悲戚戚，把伤痛酝酿得愈发不可遏制，心想：九宸虽已有救，但对于他，醒来之后见灵汐如此，恐才是真正难渡之劫。他定了定心神，吩咐青瑶和玉梨继续守着灵汐，其他人还是离开这里的好。

亥时下三刻[3]。

九宸寝殿中一片寂静，众人心中沉重，无一人言语。

“师尊。”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沙哑，虚弱。

九宸微睁双眼，目光有些恍惚。天尊虽知道九宸会醒来，但真到了这一刻，这四十九日的悬心还是让他不禁泪盈眼眶。他上前一步，有些哽咽地道，“九宸，你醒了。”

“师尊。天君。”九宸挣扎着欲起身行礼。

“九宸，无须多礼。你大病初愈，休息要紧。”天君道。

“神尊，让老夫为你看看。”药王来到九宸床边。

九宸把右手手腕交给药王。簇着眉，努力回想着发生了什么，脑中有些空白。他忽然感到左手掌心有一物，那熟悉的触感在他嘴角勾起了一丝旁人不易觉察的甜蜜微笑；不用看，他知道是那长生结。他捏了捏长生结，揣入怀中。我受伤了，这么多人都在这儿，我一定伤得不轻。灵汐必是焦急得很，她定是怕极了。灵汐呢？

“神尊，你这次伤势极重，耗损甚大，如今初愈，恐运神力之际冲撞了未完全长好的心脉；老夫冒昧，请你允准，暂封你神力三十日，以助休养。”药王道。

药王的话并未入九宸的耳。他想起灵汐，脑中忽然浮现出灵汐瘦弱的身子被那庞然混沌钳着的画面，一缕缕银丝剑气射在她身上，留下斑斑血迹。他记得自己曾被摄心智，眼下却有些分不清脑中所现是幻境抑或是真实。他微闭双目，深吸了一口气。短暂的吐纳调息后，脑中清明。他想起来了，自己是受伤了，被那藤蔓戳中之后，晕了过去。他记得那疼痛，也记得那一刻的绝望；他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守护灵汐，照料灵汐了……可如今，自己却好好地躺在这里。石心的位置，似乎一点也不痛了。只是有些无力，有些疲惫。

“灵汐呢？”九宸道，“她受伤了。她好些了吗？”

九宸见无人答他，有些着急，又道，“景休目标在我，应不会伤害灵汐……”他此刻头脑清明，脑中迅速复盘当日情景，已猜出大概；他推断景休不至伤害灵汐，但见殿中氛围奇怪，一时间也没了把握。

“九宸，你猜到是景休了？”天君说。

“嗯，天君，”九宸道，“从那藤蔓看来，应是景休，他深恨于我，有此一举，也不出奇。天宫可抓到他了？”

“天雷真君已带着战部诸将去捉拿他了。你且不必挂心。”天君道。

“天君费心了。九宸无能，中了幻术。”九宸垂首，有些惭愧。

“九宸啊，以你的修为，何以被小小幻术所摄，你可想过？”天尊语气严肃。

“师尊，弟子惭愧。弟子……挂心灵汐，一时不察。”

“牵心生执念。你修炼十几万载，这个道理，应该明白。”天尊道，“你是战神，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吗？”

九宸有些惶惑，不知师尊为何有此一问，道，“记得，一刻不敢忘。”

“既然记得，便须珍重自己，不负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