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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克维尔不动声色,但他轻轻地摇着头。显然,这样的答案没有说服他。论亲密关系,邻居不可能比得过同事、同学。要说一家人出来玩儿,好一些的酒店同样可以提供这样的服务。就算是想到海边玩帆板之类的活动,阿那亚的周围也有别的楼盘,圈起来一样有私家海滩。
我跟托克维尔说:“有一种东西叫电脑游戏,我玩过一个非常经典的电脑游戏,叫《第二人生》——呃,回头有时间我教你玩儿。玩家在《第二人生》里可以买房子,交朋友,做生意,到处旅行,也可以去赌场厮混。跟你问的问题一样,这些玩家在游戏里做的事情,在现实生活中也能做,我们能不能把这称作‘第二人生’呢?”
托克维尔说:“你再讲得详细一些。”
我说:“阿那亚的村民大多有自己的‘第一人生’,他们到阿那亚是为了过自己的‘第二人生’。对他们来说,‘第一人生’和‘第二人生’都是不可或缺的。没有‘第一人生’,他们就赚不到钱,就无法支撑他们的‘第二人生’。没有‘第二人生’,他们又会觉得‘第一人生’太枯燥,所以‘第二人生’是用来滋养‘第一人生’的。你看跟我们聊过的一位女业主,她在北京是个公务员,到阿那亚买了两套房,一套自己住,一套用来做民宿。你可以想象得出来,在办事柜台后面的她和做民宿的她有多么不一样。你再看那些参加话剧社的女业主,她们都有上台表演的小欲望,但在‘第一人生’中找不到这样的机会。阿那亚帮她们请专业的老师,帮她们排练,演出的时候邻居们会过来捧场,一车一车的鲜花拉进来,送给她们。这种感觉是在‘第一人生’中找不到的啊。”
从云到雨
托克维尔缓缓地说:“你讲的这些我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你知道我在《论美国的民主》中讲过,美国人都是移民,他们是从欧洲,主要是从英国移民过来的。阿那亚村民也是移民,他们是从北京移民过来的。移民社会是生来平等的,而不是通过努力变得平等的。你一定记得,我说过,平等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当然,平等社会有它的好处,也有它的不足。但是,我们在阿那亚看到的就是一个平等社会。”
他用手指着窗外的人群:“仪表既是天生具有的,又是后天获得的。仪表是民情的基础。你要学会观察。你可以明显地看出来阿那亚旅游的游客和业主的不同:业主穿着更随意,但也更得体,没有裸露上身或是穿奇装异服的;游客走路很急,总是皱着眉头,但业主不会。”
他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已经放凉了,他并没有介意:“你也能注意到,通过与阿那亚村民的谈话可以看出,他们对物质生活享受有特殊的爱好。他们追求的是及时行乐,但不是纸醉金迷。他们只求无数的小愿望得到满足,当然,这对社会秩序是有帮助的。为了满足这种爱好,需要建立安定和谐的社会秩序。良好的民情有利于社会的安定,也有助于实业的发展。这是一种温存的唯物主义,它不会腐蚀人们的灵魂,而会净化人们的灵魂,在不知不觉中使一切的精神紧张得到缓和。”
托克维尔接着说:“我在美国的时候看到,美国人干什么事情都不喜欢单枪匹马,而是喜欢组成社团。最初,当我听说美国有10万人宣誓不喝烈酒的时候,我以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他们的行动宛如一个大人物穿上一身朴素的衣服,以引导民众戒除奢华。这是我在美国悟出的一个道理:利己主义是一种盲目的本能,可以使一切美德的幼芽枯死,它还是一种古老的恶习,很难根除。人只有在相互作用下,才能使自己的情感和思想焕然一新,才能开阔自己的胸怀,发挥自己的才智。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只有社群活动才能抑制利己主义。”
他转动着咖啡杯,陷入了沉思:“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个小区只有五六年的时间,就出现了这样的一种氛围?天空中形成云很容易,但是,从云变成雨是一件难以解释的神秘事件。”
我总算有插话的机会了:“从云到雨的科学原理是一位比您小30多岁的苏格兰科学家约翰·艾特肯在1880年发现的。云里面含有水汽,这些水汽只有遇到了尘粒才能凝结成水滴。这些尘粒被称作凝结核。”
托克维尔眉头舒展,喜形于色:“这就对了。形成一个社群,需要有活跃人物充当‘凝结核’,才能实现从云到雨的转变。那些业主提到的那个开发商——”
我说:“马寅。”
托克维尔的语速变快了:“对,马寅就是一个凝结核,他手下那些很能干的运营团队就是凝结核,跟我们聊天的那几位热心人士,像诗社社长、‘孟姐姐’,也都是凝结核。当年,来自新英格兰的移民因为到了一个北美最贫瘠的地方,而且是在快要入冬的时候到达的,所以他们不得不合作。阿那亚村民也说过,马寅接手这个楼盘的时候,这个楼盘根本卖不动,因为房屋质量差,不好卖房才卖情怀,一不小心种出了一个独特的社区。但是,只靠马寅是不行的。像那个诗社社长,原来是北京的一名法官,专门管‘民告官’,但他总是劝大家不能一有分歧就走法律路径,而是要学会协商。他们这群人是房地产商和业主之间的‘中间人’。”
阿那亚的风筝冲浪
图片来源:船长大人
托克维尔望着我的眼睛:“掌握公共生活的技能是需要学习的。你要问我怎么看,为什么他们都愿意到阿那亚,我的回答是:他们其实是付费进入了一所大学,这所大学在北美移民者那里是免费的,但在阿那亚是要付钱的,而且要付一大笔钱。”他大声笑了起来。
重建社群
离开阿那亚,我又飞到福建省泉州市,从这里坐车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惠安县的聚龙小镇。聚龙小镇和阿那亚、成都的麓湖生态城、杭州的万科良渚文化村被房地产界并称“四大神盘”,但这里看起来跟阿那亚迥然不同。
阿那亚的老板马寅是北京大学EMBA(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毕业,他是房地产界的风云人物,非常注重市场营销。阿那亚小区的品牌管理专门外包给了一家传播公司,《三联生活周刊》总编、《中国新闻周刊》副主编都是这家传播公司的合伙人,他们也都是阿那亚的业主。而聚龙小镇的老板以前是个石匠,他最早在西藏参与过布达拉宫前的广场改造,因为工作质量和效率都很高,受到地方政府欢迎,接了很多项目,从此发家。他文化程度不高,为人非常低调,不爱接受采访,平常总是穿着基础款的白衬衣和黑裤子。据说,一位网红教授曾劝说这位老板拿点钱出来,出本书做做宣传。老板说,有钱出书还不如多种棵树。
阿那亚的标志性建筑是一座伫立在海边的孤独图书馆,聚龙小镇很有特色的一个建筑是写着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个字的“八德亭”。在阿那亚,没有老人跳广场舞,因为马寅和大部分业主都反对。在聚龙小镇,老板让员工晚上下班后到湖边跳广场舞,最早的时候因为来跳舞的人少,老板还要让员工签到,因为他觉得这样才有社区氛围。阿那亚的业主大多是中青年,聚龙小镇的业主大多是老年人。阿那亚最受欢迎的社团是戏剧社、诗社,聚龙小镇最受欢迎的社团是爱心义工社、退伍老兵服务队、文明督导团等。文明督导团里,60多岁的团员都算是比较年轻的。6月30日,聚龙小镇的居民自发组织了一场献礼“七一”的晚会,有300多人到场观看。
社群的画风千差万别,但对重建信任和亲近关系的期待是共同的。你在聚龙小镇能够找到一种和阿那亚一模一样的社群氛围。邻居见面会亲热地打招呼。小区的信用良品店里没有服务员,也没有摄像头,大家自己拿菜、称重、付钱,如果没有带钱,就在小黑板上写上欠了多少钱和联系方式,下回补上。如果想要订购土鸡土鸭,一样写在黑板上就行,第二天就会有人送来,宰好、包好的土鸡土鸭贴着价签,订购的人自己付钱拿走就行。过年过节时,聚龙小镇里摆起一桌一桌的邻里宴,吃完之后人们会自觉地帮助收拾碗筷,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北一南,一海一山,虽然人们习惯的集体生活方式会有差异,但你已经看到,他们都有重建社群的愿望。每个人内心都有一种与人交流和沟通的愿望,只是这种愿望被压抑得太久,我们好像已经忘记了。聚龙小镇的老板以前住在厦门的时候,高高兴兴地去找对门的人聊天,结果人家戒备心很重,这让他很不开心。他想要找回那种邻里乡亲之间的亲近关系。聚龙小镇的路边和楼上到处都挂着“小镇没有陌生人,我们都是一家人”的标语。
阿那亚有个家史计划。这件事情的起因很偶然。马寅的妈妈有次整理家里的老照片,马寅在一边看着,突然非常感慨。恰好业主李远江原来是北京四中的历史老师,一直想做全国青少年家史普及计划,两人一拍即合。大部分人都不会写家史。于是,他们就组织大家做能做的事情,比如录一句家乡话,做一道家乡菜,把家里的老物件拿出来展览,让孩子们去采访老人。这个计划就像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窗户。人们突然意识到:有多少孩子已经连一句家乡话都讲不出来了?有多少人还能记起祖父母以上的先辈的名字?那些老人看起来不爱说话,但当有人去跟他们聊天,让他们把话匣子打开,你才知道,原来他们有那么多的故事!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重建社群的新变量呢?这是一股由多种力量汇集而成的激流。第一种力量是丰裕社会注释标题“丰裕社会”是美国经济学家加尔布雷思在研究“二战”之后的美国时首先提出来的,参见:JohnKennethGalbraith.TheAffluentSociety[M].NewYork:Mentor,1957.加尔布雷斯是一位名气很大,但影响力被显著低估的经济学家。,第二种力量是择邻而居,第三种力量是网络连通。
在丰裕社会里会出现一种反思。中国先是经历了资源稀缺时代,而后是高速增长时代。在这两个时代,流行的社会观念都是要像狼一样顽强而凶残地抢夺更多的资源,丛林法则成了一种道德信仰。如今,人们发现,在丰裕社会,私人财富虽然增加了,但公共产品变得更加稀缺。这是丰裕社会特有的烦恼。在这样的丰裕社会,一个友善、互助的社群对人们幸福指数的提升变得更为重要。
择邻而居已成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人是一种环境动物,当外在的环境发生变化,人的行为也会随之改变,所以,和什么样的人住在一起很重要。这就是为什么阿那亚的业主会说,他们在北京开车的时候会很暴躁,但回到阿那亚就不会抢道、鸣笛。过去,人们能选择的是自己工作和居住的地点;如今,人们能够更自由地选择自己的邻居,这尤其体现在购买度假房和养老房的时候。这样的社区事先就有一种筛选机制,因此居民之间更容易形成认同和信任。
网络帮助人们以线上方式加强线下协作。看起来,网络让人们更沉湎于虚拟世界,脱离了现实世界。事实上,网络加强了人们在线下的交流。阿那亚的业主群让“村民”不住在“村”里的时候也能互相交流。在群里发言交流的成本低,陌生人之间通过频繁曝光的方式迅速互相熟悉。在线上你可以只展示自己的一部分,剩下的通过人的想象自动补足和美化。距离不仅创造了美,而且增加了彼此之间的吸引力。
我们之所以把重建社群当作2018年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变量,是因为在2018年出现了很多负面的社会现象。越是在灰暗的背景下,这种重建社群的努力就显得越鲜亮。
2018年2月11日,正值春节年关,一名35岁的失业青年持刀在北京西单大悦城砍人,从六楼一路砍到五楼,导致1死12伤。4月27日,陕西米脂三中校外的巷子里发生一起恶性杀人事件,凶手手持匕首追杀学生,导致19名学生受伤,其中9人死亡。这名凶手原来是米脂三中的学生,在村里深居简出,村民几乎都不知道还有这个人。6月25日,山东烟台一名男子把叉车开到马路上,疯狂地袭击过往的车辆,造成10多人伤亡,其中一人当场死亡。6月28日,一名29岁男子在上海世界外国语小学门口拿着菜刀砍刚刚放学的孩子,导致两名男童死亡,另有一名男童和一名女性家长受伤。9月12日晚,一辆红色路虎SUV突然闯入湖南衡东县洣水镇滨江广场正在休闲的人群,凶手随后下车持折叠铲、匕首砍伤现场民众,造成重大人员伤亡。这些令人震惊的事件就发生在我们身边,我们不知道在未来同样的悲剧是否还会重演。虽然我们无法深究每一桩惨案背后的故事,但有一点需要引起注意:当一个系统整体出现危机的时候,个体的悲剧是不可避免的。
这个世界并不会越变越糟,但通向美好生活的道路是由一粒粒砂石铺就的:它可能是人们随手捡起的一件垃圾,是邻居见面时的一句问好,是邀请保安到自己家中吃的一顿年夜饭,是把小区马路上的斑马线漆成彩虹色的小小建议。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无法阻挡世间的洪流,但可以让身边的小环境变得更有尊严、更有趣味。阿那亚和聚龙小镇并不是孤岛,而是群岛。很快这些群岛上的灯光就能连成一片,让相邻的岛上的人们能够彼此相望,感到心安和温暖,同时也能慰藉那些依然在海上漂泊,在迷茫、冷漠和不解中挣扎的孤舟。
剧情反转
我相信重建社群在未来会成为影响中国的深刻变量,因为我相信:社会发展的剧情经常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转变。
我举一个例子来说明社会发展的剧情转变。我们讨论一下留守儿童的问题。
10多年前,我曾经参加过央视一个关于留守儿童的节目策划。一群人你一嘴、我一嘴,讲留守儿童的问题有多么严重:中国的留守儿童数量已达6000万;他们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爱,也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残破家庭养出的孩子容易有心理疾病;男女比例面临失调,未来会出现数千万没有工作、没有住房、没有老婆的绝望的单身汉。说到惊悚之处,一位年轻的导演怛然失色,很快就办理了出国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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