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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苞脸一红,引得傅虞两人失笑,卫会皮笑肉不笑地在石苞身上转了两圈,很是轻蔑。他不喜欢这些寒门出身的土包子,避之不及,碍于石苞深受桓行简器重,知道他为心腹爪牙,那张脸上便勉为其难地挂上了层薄笑。
名册上勾出的,正是寥寥家世无名之辈。
“我愿天下俊才,无一不归于公府,”桓行简手里朱笔一转,凝思半晌,忽看向虞松,“太傅征召过一个叫李熹的上党人是不是?”
“是,李熹这个人博学研精,太傅反复征召他数次,礼贤下士,十分诚挚,可他都以疾病为由推脱了。后来,太傅就没再勉强。”
桓行简目中倏地泄了道寒光:“给他下诏,人要是没病死爬也得爬到洛阳公府来,他要是再不来,休怪我不客气。问问他,一身才学却不肯为洛阳朝廷所用,他是想给谁用?”
杀气隐隐,郎君自不比太傅明面上的宽厚待人,虞松忙不迭这就撩袍挪到一边去,备笔墨给李熹去诏书。文不加点,几下写就,呈给桓行简一看,得他首肯,盖上公府印章当下就遣人送了出去。
一干人在里头只征纳人才一事商讨良久,眼见过了用饭的时辰,外头婢子也不敢进来,等桓行简察觉到饿意,才让他几人散了。
一出来,卫会那肚子已经咕咕乱叫,生平十几载,他还没被饿过。此刻,眯起眼透过凋零的杏树枝桠瞧一碧如洗的天空,嘻嘻笑了声: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啊,不对,顺我者也得鞠躬尽瘁。”
傅嘏嫌他卖弄,又年纪长他许多,不予搭理。虞松闻言,咂摸了片刻,扯扯他正因活动筋骨乱甩的衣袖:
“士季,休要胡言乱语,”他目光朝后一瞥,“郎君年轻人,处事凌厉,跟太傅相比还是大有不同的,你管好你这张嘴。”
卫会那股顽皮劲儿上来,忍不住闹一闹虞松,点他白净的脸:“叔茂,我记得你年纪同郎君差不多啊,难不成,你是个老学究?”话说着,心照不宣地朝傅嘏那直打眼色,“我也就在叔茂跟前放肆一下而已,怕什么?”
他没个正形,虞松只得将他手拿开掣远了,“好好好,去吃饭。”
卫会吃饭很挑,左看右看,难能下箸。公府饭食一般,虞松看他满眼的富贵嫌弃,点了点菜肴,劝道:“士季,就是郎君吃的也不过如此,他在饮食上向来不在意,你将就些吧。”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是我的养生之道。”卫会无赖地扒拉着碗里的米,一脸的纠结,傅嘏终于看不惯他,发话了:“日后,若是跟郎君大军亲征,风餐露宿,缺油少盐,你还跟不跟?”
卫会一点都不恼,哼哼笑了,挑起一大口米饭朝嘴里一塞,“跟,我当然跟。”
这么胡乱送进肚子里,卫会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么。用完饭,遣去洛阳周边郡县问计民生的从事们回来了,傅嘏先走一步,去听人禀事。
值房里,桓行简翻着一封邓艾来的上书,来来回回看了两遍,沉吟不语。等虞松卫会两个再进来,把上书给他两个看,脸色很不好:
“并州匈奴人刘豹把匈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合成了一部,其心可诛!”
手指在案头的钵子里随意拨弄了两下棋子,拈出一颗,在指间摩挲不已:“汉末大乱以来,胡人趁势渗透边塞已久,西北诸郡皆为戎居,魏武曾将匈奴分化五部,防的就是他一家独大祸害中原。刘豹此举,心怀叵测,想必是打算看洛阳朝廷风向伺机而动,我绝不会给胡人可乘之机,虞松,备笔墨。”
上书里头,邓艾将并州匈奴羌人等胡虏近情分析了个透,并给出了应策。虞松一边扯着袖子研墨,一边道:
“邓将军说的极是,当利用反对刘豹的胡人另立一派,以分其势,那些杂居的羌胡也该与普通百姓分开,单独教化,阻止他们奸恶作恶之路。”
桓行简蹙眉,摇头道:“没那么容易,非我族类,你们以为胡人是那么好教化的?他们是一匹匹恶狼,暗处觊觎,一旦中原虚空,会毫不犹豫扑咬上来。我想过了,该压的要压,该安抚的还要安抚,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但对他们的警惕一日也不可放松。”
说着,执笔添墨,亲自给邓艾回信,允了他所有建议。
一连几日,桓行简在公府忙到甚晚,更深露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不过作陪张氏有时,夜深人静沐浴后就在书房歇下了。
半月有余,嘉柔竟一回都没见他露面。起先还纳罕,后来习以为常。日子眼见晃进十月,她把给阿嬛的鞋也做出来两双。
这个时节的洛阳,冬寒乍显,内宅栅栏外的菊花开的正盛,各色都有,是个景色极佳的去处。阿嬛同嘉柔两个渐渐相熟,常带着阿媛过来嘉柔这里消磨时间。
几人凑在一起绣花、写字,有了闲情也琢磨着摆弄花粉香料,这样过着,嘉柔倒觉得比以往心境豁明许多。
再有,她听闻夏侯至转任太常,专管宗庙礼仪,那颗心更觉放安稳了,暗道兄长离中枢要职越远越好哩。
这日,送走阿嬛两个,嘉柔又跟崔娘说了会话。待到困乏,洗漱上床,可人沾了绣枕,听外头风声汹涌,俨然病秋,怎么也睡不着了。
索性又摸索着起来,掌上灯,放在榻头,屏风上头的那对白鹤跟着又清晰起来,嘉柔愣了一会儿,拿来本《史记》歪在床上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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