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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
嘉柔冲他羞涩一笑:“我来看看你,你又新注文章了吗?”
可萧弼两只眼在她身上转了两转,忽的发怒,却是扭头对着卫会:“你找她来干什么!送她回去!”
这一吼,半条命都要挣断了,嘉柔一个哆嗦,见他披的衣裳滑落正要上前帮捡,没想到,萧弼像是恼极了,连声让她“滚”。
嘉柔委屈地眼眶子一酸,极力相忍,看看卫会,卫会抢步趋行到榻边握住萧弼双肩,咧嘴一笑:
“我知道你怕什么,我都说了,你这不是瘟疫。否则,我来一百八十回早该染上了。瞧你,这么凶把你夫人都要骂哭了!”
嘉柔这才明白过来,眼下,也不计较卫会嘴里胡言乱语的,而是默默蹲下将萧弼散落的书籍文章一一收拾起,掏出帕子,又仔细拂拭了,给他摆放整齐。
萧弼那双眼,一直不从她身上挪过半分,卫会见状,拍了拍他肩头凑近说:“辅嗣,别倔啦,她不好容易来这么一趟,好好说说话。”
说着,把衣裳给萧弼披好,走到嘉柔面前,大袖一展露出个梳子用一种恳求的眼神望了望她,嘉柔会意,把梳子轻轻拿了过来。
临出去,卫会故作轻松地朝萧嗣挤眉弄眼了一阵,很快,他那抹轻快身影衣袂一动,闪去了廊下。
“我给你把头发梳好,行吗?”嘉柔问,萧弼看着她出神,她就在自己眼前呀,那柔如春水的清眸,乌黑娟秀的眉毛,还有还有,浅浅含笑的樱唇,轻轻一张,声音是那样的和煦。这一切,都让他那颗少年的心仿佛能够重新有力地跳跃起来。
嘉柔扶他在案前坐了,摆正铜镜,萧弼经了方才那一通折腾只觉头晕眼花,勉强平复呼吸,满肚子话想跟嘉柔说却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她手法温柔,认真给萧弼一下下梳着,末了,挽成发髻拿簪子定住。镜中,映出两张脸来,一个妩媚饱满,一个黯淡无光,萧弼忽就恨透了自己徒余悲怆难忍,目光微移,对上嘉柔那双关切的眼,忽语塞般开口:
“我……我若能活,日后会对你好的,你相信我。”
嘉柔看他模样,眼中顿时涌上泪来,只觉酸楚难耐,这一句,言辞平实素朴极了。生平头一次有人郑重相许:我会对你好的。
她微微偏头,将梳子放下,极快地揩掉泪水,展颜说:“我相信你,你也会好的,一定会。”
可看他消瘦至此,俨然只剩一缕生气,命若琴弦,随时可断。否则,卫会不会明知不合时宜还要将她请来,又是那样一番情态。
嘉柔只想痛哭一场,不为别的,只为这青春的生命。
“我虽说圣人有情,可圣人不累于物,我非圣人,不能忘情,眼见耳闻这红尘世界我亦爱之恨之,如此,当真不及圣人万一。而且,我确是贪生畏死。”
萧弼的声音忽而振作,忽而倦怠,嘉柔认真聆听,宽慰他道:“不,圣人也有圣人的弱点,圣人既有情,可见他并非是冷冰冰的供在神龛上的一具死像,而是和你我一样,有悲有喜,会嗔会笑,深谙为人的难处和软弱。只不过,圣人比寻常人更能把控自己不为外物所累。至于你我,虽是凡人,也未必没有光彩之处,好比你,才情可寄托于笔墨,著书立言,年纪虽轻开宗立派,有所思有所得,已经很了不起了。再者,贪生畏死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太为难自己。”
好一番说辞,外头卫会听得倒似喜似悲了,他抱肩而立,怔怔看着不远处桃花嫣然飞落,嘴角那抹笑,有些虚幻。
萧弼心中欢喜,短如露珠,一闪而逝。他人如坚冰烈火,又开始咳个不停衣袖上沾满了鲜血,怕嘉柔看到,下意识藏了藏。
倏地刺痛眼睛,嘉柔佯作不知,轻声说:“你先到榻上歇息吧。”
他借她手臂起身,一只手,犹似枯枝瘦骨嶙峋地攥了攥她衣袖,等到躺下,一双眼热诚地嘉柔瞧着,再不闪躲。
嘉柔被他这么死死盯着,不由自主,脸慢慢红了,外面婢子把新煎的药送来,正好解围。
“吃药方能好得快。”嘉柔好声相劝,萧弼便半撑而起,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嘴角残存的那点药渍挂着,嘉柔看见,把帕子递他。
幽香入鼻,萧弼恋恋不舍地嗅了嗅,忸怩问道:“你帕子能送我吗?”
嘉柔犹豫了一瞬,不忍拂他,含笑点点头:“嗯。”
两人无言半刻,萧弼忽然把卫会喊进来,挣扎说:“士季,劳烦你为我折一枝桃花。”卫会嘻嘻一应,飞快地跑去桃树下,折了回来。
萧弼拿在手中,脸红耳热地把那桃花插到嘉柔鬓发间,痴痴一望,绿鬓红颜芳菲在畔只觉嘉柔恍若仙子,他低喃不已:
“柔儿,你真好看。”
说着,心中那股冲动让血液都跟着燃烧起来了,他想吻她,天人交战良久,才垂下眼睫,似是情怯:
“我能亲一亲你吗?”
嘉柔脑子“轰”地一下,脸立刻红透:“你……这,这不好。”
萧弼也窘迫得无处可藏,忙跟她致歉:“见谅,是我唐突你了。”说完这句,猛地喷出一股鲜血,一阵天旋地转,只剩一个念头盘旋在萧弼心里:
我好不了了。
吓得嘉柔忙起身去喊人来,里头乱作一团,因为要更衣卫会让嘉柔在外面相候,萧弼在半昏半醒间扯住了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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