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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清镜空余白发添壹（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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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老夫人回家过年，凌衍、凌鸢二人亲自前往安阳寺迎接，赶马车的是凌白衣。

虽称老夫人，其实她也才四十出点头的年纪。早年家中变故，她因在寺中礼佛逃过一劫，从此更加信奉佛祖神明庇佑之说，终年虔心于安阳寺修行。

凌老夫人和两个儿子坐同一辆马车，近一年未怎么见过面，她有太多的话要叮嘱。

“衍儿啊，你该成家啦……”

凌鸢嗤笑，母亲找大哥和二哥说事儿，总躲不开这个话题。凌衍很无奈。他一个终年奔波四方的商人，哪有心思成家？况且凌家三个儿子，也不指他一个长子传宗接代，他就更不着急了。

“昨日我照镜子，又多了几根白头发……白衣啊，你慢些。”

马车果然行得缓些了，外头传来男子的声音：“夫人沉鱼落雁之姿，怎会有白发呢，定是看错了。”

“老了就是老了，毕竟我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她看着身侧两个青年才俊的脸，心生自豪。谁家儿子能有她的儿子这般风华无双？只可惜吃了太多的苦。万幸，他们争气，一切都熬过来了。

“母亲，”凌鸢眼尾的笑意透着几分耐人寻味，他缓缓道：“孩儿把未允寻回来了。”

空气中浮现几分冷意。凌老夫人面无表情，无喜、无怒，却好似有一抹哀伤，还有愧意。

良久，她道：“鸢儿……”

“我的鸢儿当真长大了。”

凌鸢不再言语。

良久，还是凌衍率先打破沉默：“既然寻到，咱们好好待她便是。”

老夫人点头：“是啊，我欠未允的，我欠凌家的，往后都还给她……”

当年她把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带上山，虽然躲过灭门的劫难，却在归来途中遇到了歹人。她的女儿是被活活摔死的，血肉模糊，连哭都没来得及哭一声……而她，不顾一切地逃命了。因为那是女儿，她还有三个儿子呢……

这是她的噩梦，更是她与凌鸢母子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

不知不觉，辘辘之声转淡，马车停下，到家了。依旧有女侍及时上前搀扶老夫人，寄谙檀禅已经收拾妥当，冉冉檀香，萦绕出一方圣地。老夫人居住的院子虽不比其他三处宽敞，却另外设了佛堂。除了就寝，她更多时间都在佛堂打坐。

“屋子都收拾好了吗。”下了车，妇人已然是当家主母的姿态，仅一身青衣，也难掩风华绝代。奴人皆俯首唯唯。

“过年图个喜庆，外头的红绸再换点更艳的。另外，这两座麒麟像也该打磨打磨了……”

她瞧着这座宅子，总觉得少了些生气。凌家上百口人，竟还显得冷清……

凌衍止住正要行动的下人：“差几人去换两匹新绸缎，麒麟像便不必麻烦了，过了这个年，咱们举家入京。”

凌鸢不置可否，倒是凌老夫人惊得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他们知道她在忧心什么。她怕就怕，好不容易在夹缝之中活下来的几个孩子拿命去复仇……

“这是我们必须走的路，否则对不起爹和凌家献祭的三百多口人。”

她几乎要晕过去，凌衍及时扶着她朝里走。

“母亲不必挂心，您只需在安阳寺为我们祈福便可。”

入了府门，凌鸢便径直回到梦呓绮罗，无垢不知何时已然跟在他身后。

“公子，凉大人送来拜帖，说过几日要来府上拜年。”

凌鸢嗤笑，过几日？独女被困在这儿足有整整三天，他居然还能再熬上几天。这老东西，是太把自个儿的官威放在眼里了。

“那就吩咐手下的人伺候好凉小姐，半点都不能让她不舒坦咯。”他的笑容之中隐藏着刀刃，笑得越深，剜人越疼。

快进房门时他又止住了脚步，心中泛起一丝玩昧，“本公子去看看小卿儿。”

凌老夫人淡淡的愧疚是她身为母亲的本能，但并不因幼女身亡而痛苦，因为在那个时代妇人重男轻女很普遍，在她眼中她的孩子就是三个儿子。她的噩梦只是因为血肉模糊的场面很恐怖。所以就算真的未允活下来，她也未必会待她多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