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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上,霎时浮现上一阵怔忡。
只因他反应过来——母亲?这么多年来,每每提到母亲,自己的反应通常都是长襄夫人。
镇国公府的老夫人,父亲的正妻,他的养母。
在沈顷的印象里,自己自记事起,便养在长襄夫人身侧。
这么多年了,不光是他的养母,就连沈府的其他人,也从未在沈顷面前提起有关乎他生母的一句话、一个字。
有关于她的一切,似乎被人刻意抹杀干净。
沈顷只记得,他的母亲姓兰。
府邸里的下人们会唤她,兰夫人。
幼时,每当他问起来生母时,长襄夫人总会摸摸他的头,道:
“这是老夫人专门为您求的奇药,圣上诏书下得急,明日待祭罢军神后,咱们世子爷便要出关往西疆去了。世子上一次归家,还是在三年之前,待他下次回京,也不知轮到什么时候了。老夫人也是体谅您,担心您一人在这偌大的府邸中孤苦伶仃,想着夫人如若能在这个时候有了咱们世子爷的孩子……”
幼小的孩童还不及桌椅高,闻言,他仰着一张青涩稚嫩的小脸,迷茫地点点头。
后来,再长大些。
沈顷懂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受之于生母。
可当他再问长襄夫人时,对方总会变得十分恼怒。女子横眉冷对,命令着下人,或是抄书、或是打戒尺,而后再将少年关至祠堂,面壁自省。
久而久之,他便不敢问了。
不止是害怕受罚,长襄夫人身体不好,年幼懂事的小沈顷,更害怕会惹得长襄夫人不快,气到对方的身子。
幽幽一道冷风扑面,夹杂着少女身上的馨香,沈顷回过神思。
郦酥衣也瞧出他面上异样。
女子声音婉婉,缓声问道:“郎君可是记起什么了?”
她轻柔的声音宛若一道温柔的轻风,却拂得男人记忆空洞。沈顷努力想了想,却觉得记忆深处是一片空白。莫说是关于生母之事,甚至关于他的幼年、他四五岁之前的所有经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似五岁之后的他,是凭空出现的。
没有征兆,没有记忆。
他的一缕魂魄,突然降临到这具躯壳之中。
男人紧攥着手中话本,定下神思。
他的手指葱白,如玉一样干净无暇。若是以往,郦酥衣看着眼前这一双手指、以及这等明媚荡漾的春色,保不齐会心生他想。她与沈顷,向来都是她占据主导地位,她主动索取,主动迎合,将沈兰蘅教与她的一切,都悉数奉还。
沈顷太过于纯洁无暇,却又有几分无师自通。
每当郦酥衣发起攻势时,男人都不免一阵耳红。他俊美白皙的面颊上会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不过少时,他又禁受不住,反守为攻。
郦酥衣太喜欢与沈顷在床榻上亲吻。
但今日,看着他那一根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她却动不起那等龌龊的心思。少女微垂下眼睫,只见着男人将那本话本攥得极紧。
天降异兆,金光幻日,皇后难产,大旱一年。
皇帝下令扼杀京中双生子,原本在襁褓中无辜的幼儿,却因为这一条律令含冤而死……
如此惨无人道,也难怪史书中不曾留有片刻记载。
也让他们“三人”如此大费周章,才从这一本毫不起眼的话本里窥看到当年的只言片语。
也幸亏这是一本不起眼的话本子,才能残存下当年相关事迹。
虽然如此,话本中的故事通常都极具有传奇性,其中故事的真实度,还有待考究。
如今令沈顷面色微变的,是他完全失去了有关幼时的一段记忆。
春风再度拂面,将帐内吹暖了些许。
沈顷缓声,言道:“大约是五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母亲说我高烧不止,父亲几乎请遍了京中所有出名的郎中,可到头来都是药石无医。直到智圆大师出面,给我开了一副药方,也就是每夜入睡前,我必须服用的那一碗药。”
郦酥衣抬起头,望向身前这一袭白衣。
对于这些事,先前她也有所耳闻。后来,在与沈兰蘅一次次的周旋之中,几人才知晓——这一副药,竟是克制沈兰蘅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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