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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你好不讲道理,这事其实是阿白……”
“讲什么道理?我不管,马上把阿白调回来!”
“咳咳咳。”杨銛咳嗽起来,连连摇手,道:“唉,为兄也不知如何与你说,如今你我之间的见识已差得太多……”
杨玉瑶一旦撒泼却也是十分难缠,径直起身把桌案推倒,杯盘咣啷地摔了一地,非要杨銛把薛白调回来。
杨銛是嗣子,从小就让着几个姐妹,对此毫无办法,只好闷声挨着她的骂,显得有些懦弱。
末了,他叹了口气,应道:“我难道不想让他回来吗?可真做得了主吗?”
其实他也累,世人都说杨家如今富贵至极,可他已愈发意识到往后的风险;他看似贵为宰相,实则尚无权力,谋划皆出自薛白;且随着势力愈大,服众、安抚人心都能让他耗费许多心神,如杨国忠想独揽太府之事,元载想揽榷盐之权,李林甫苦苦逼迫,王鉷若即若离。
任相以来,杨銛看似威严,可夜里常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等疲倦感却不知与谁说。连最亲的兄弟姐妹几人,富贵之后能说心里话的机会反而更少了……
这日,杨銛思来想去,意识到问题不在于杨玉瑶的态度,而在于王鉷已经开始使手段拉拢了。从这点来看,他的政治嗅觉已变得敏锐。
同时,此事也让他感到扛不住压力,于是当天便派了人往偃师去劝薛白回长安。
其实他也认为薛白回长安的时机已经到了。
~~
四月下旬,偃师县。
今年自开春以来,河南府就未下过几场雨,土地干涸,看起来硬梆梆的。
有经验的老农对此竟是有所预料的,古人千百年来凝炼的智慧便体现在一句句的农谚上。
薛白虽无这种智慧,但重视农人的意见,打算把偃师城郊的几条水渠延伸,形成一条完整地、能引洛河水灌溉大部分田地的中州渠。
这日到邙岭望了地势,下来时遇到几个担着水桶的老农。
薛白问了几句,得知他们是从四里地外的井里提水过来的,这天气不算炎热,但这么重的担子压在肩上走如此之久,其间辛苦非亲历者恐难以体会。
“县尉,如今我们还能担水来,就怕再晚些还不来水,庄稼可得旱死哩。”
“水渠已经在修了,当能有所缓解,大伙也尽些力,多保住收成,哪怕有损失,县里也会看着再减些税赋……”
这些话其实是不宜说得太明白的,或可能影响农户的积极性。打打官腔反而会省去很多麻烦,但薛白有耐心,愿意多作解释。
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薛白也求不来雨,但他肯到田地上来,肯关心他们的收成,就已经能给到农户许多信心。
他虽以血腥手段除掉了几家大户,这些农户却是一点儿也不怕他,围着他说各种农事。
远远地,一道身影从县城的方向跑来。
“县尉,京城来人了,是国舅派来的。”
老农们听了愈觉欣慰,认为县尉能耐大,还能与国舅有交情。
薛白反而有些许的忧虑,再次看了一眼农人们愁苦的脸,返回县里。
……
在县署等候的竟是元载。
元载素来沉得住气,今日风尘仆仆地坐在花厅里,竟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
好不容易一见薛白回来,他立即便起身行礼,笑道:“恭喜薛郎又立了大功,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元载、杨国忠与薛白都算是长安官场中最上进的一批人。
彼此一见面,就能感觉到那股努力进取的热情,其实是让薛白很亲切的。
“元兄竟有空到偃师来?”
“正好有些公务。”元载道:“另外,朝中确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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