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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新年（第2页）

“早完了。”吴一跃说。

陈叙急忙四处看，发现台上还热火朝天地唱着歌，台下观众也没散。他打开手机看了时间，疑惑道：“哪完了？这不才八点半？”

吴一跃说：“嗐，你说这啊，还早着，够没呢。我刚是说我的节目都完了。诶我说，你不会是开场睡到现在吧？我俩节目……”

“现在是哪个节目？”陈叙打断他问。

“歌曲串烧啊。”吴一跃说。

陈叙飞速地打开节目单找到歌曲串烧的位置。还好还好，还早还早，他呼一口气，轻松地靠在椅背上。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赤白脸地干啥呢？我俩节目怎么样啊？”吴一跃说。

“整挺好。”陈叙敷衍地说。

“您能不能具体一点？好在哪？”

“你咋那么磨磨唧唧叽叽歪歪，好就得了呗，还要怎么具体？街舞炫酷，小品风趣，成吧？”陈叙二次敷衍。

“我他娘的演的舞台剧！你他妈&#@*……”

骂声引来前座侧目纷纷，吴一跃义愤填膺地拿起手机开始给陈叙发脏话合集。

太过分了，骂人就算了，居然发在班级群里。陈叙打开手机一一回敬。班群没有拉老师，陈叙和吴一跃翻着花样骂，其他同学不明所以，一边半被迫半自愿地接收脏话污染，一边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他们骂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台上主持人正报幕：“夜阑万类尽无语，犹闻西楼读书声。风雨共济长相伴，互助互勉同路人。接下来请欣赏高一（4）班于玏和高二（17）班李思观带来的钢琴、小提琴合奏《梁祝》。”

报幕的最后一个字砸到地上，反弹进陈叙的耳朵里，他打字的手指顿住，然后点下消息免打扰，把手机扔进兜里，专注地盯着舞台。

还没有光，晦暗的台面上依稀看得见钢琴的轮廓。在一片灰黑里，一个身影在左侧的钢琴前坐下，另一个在舞台右侧偏后处站立。

随即一道追光，光下的人还没被看清，钢琴声先响起来，绵密的、试探的，和光影交缠在一起，通过耳朵直达内心。

于玏垂眼看琴键，白色礼服亮得仿佛反射着光芒。庞然大物般的黑色机器在他有条不紊的指间流淌出温柔的旋律，娓娓道来一个穿越千年的故事。除琴声外，全场静寂。

又一道追光亮起，小提琴的声音融入钢琴声里，没有任何预兆和提醒，李思观手拿琴弓，脊背微微后倾。

由两种琴统领的两个各行其是的区域好似没有丝毫联系，然而台下的陈叙能感受到那道无形的交流线，那是经过无数次排练而逐渐巩固起来的默契，启动于第一道光和第一个音符出现前，坐着和站着的人黑暗里的无声对视。

悠扬的合奏过后，曲子的节奏陡然变快，像一只沉静而有力的手，扣住每个人的心弦。

吴一跃没了对骂的人，单机半天很没意思，也看起表演。看了一会，他四处乱瞟的眼光无意中落到陈叙紧盯舞台的侧脸上，突然发现陈叙的神情很怪。

奇怪，但说不出来。吴一跃再看台上，演奏完的两道白色身影走到中央，欠身鞠躬，向掌声谢幕。

“帅啊，小时候我爸妈逼我学琴，我把琴当玩具玩。早知道当时就不反抗了。一琴傍身还真不一样。”吴一跃一边鼓掌一边遗憾地说，“现在就会弹个吉他，还是半吊子上不了台面。”

“吉他也不错啊，女生不都喜欢么。你还会街舞和小品，已经很多才多艺了。我还啥玩意不会呢。”陈叙似乎有点落寞地说。

“都说了是舞台剧！你他妈&%*￥……嗐，算了算了。”吴一跃大大咧咧地用胳膊把陈叙肩膀一搭，“小品我也会啊，不就是逗人笑么，下次咱俩演，把底下人的头都笑掉为止。”

“就你，讲个笑话先把自己头笑掉的货色。”陈叙笑着说，心里的一点异样消失殆尽。

那种看着台上唱着跳着的热闹喧哗，自己却只能在台下鼓掌的失落感一开始确实是席卷了他。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自我否定和自我怀疑又随风远逝。陈叙再为别人鼓掌时，内心只感到轻盈和痛快。

世界上有光就有暗，舞台上有表演者就会有观赏者，那些默默的注视和倾听同样重要，不可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