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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坊这几日就萧氏一个在忙,早已焦头烂额,帐也没记,拿出来的布料也没来得及放回去。
柔儿忙起来,把铺子彻头彻尾打扫一遍,把账目也理了一回,该送货的,就上门去送货。还没完工的绣活,按难易程度跟萧氏分了,柔儿做鞋面纳鞋底,绣床帘手绢,萧氏做衣裳裁裙子,俩人各有分工,萧氏终于能松口气了。
萧氏隐隐觉得,陈柔好像跟原来有点不一样。
话更少了,干活更勤快了,腰更细人更瘦了。她想问问陈柔,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但陈柔明显不想说。
每天中午,林氏都会准时来送药,黑糊糊的药汁,陈柔捧着碗,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口喝干。
约莫过了十来日,家里终于能放下心来。柔儿每天照常开铺子赚钱,偶尔还扯块布给家里人做做衣裳。大伙儿都觉得她是终于想开、放下了。
可夜里柔儿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她想安安,疯狂的想。
那么小的孩子,离开母亲住进陌生的院子,能习惯吗?
赵晋是个男人,他再细心,毕竟不会亲自养育孩子,还是要丢给下人们。
想到自己的骨肉此刻被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抱着哄着,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心里疼得像被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着。
她只能靠忙碌来麻木自己,让自己没空去想孩子。
与此同时在赵宅水月轩,幼儿的哭声响彻整个院子。赵晋踢开门,把屋里忙乱成一团的乳嬷嬷们吓了一跳,赵晋抬手道“给我。”
乳嬷嬷不敢瞧他黑沉的脸,垂头把哭闹不休的孩子抱过去。
“滚,都滚出去。”赵晋喝道。
乳嬷们慌里慌张退了出去。
金凤没有走。
赵晋抚着安安的发顶,安抚着怀里的小东西。
金凤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大小姐从小就是陈姑娘一个人带着的,母女俩相依为命,情分自然深厚,乳嬷们再熟练,到底替代不了亲娘。大小姐这么哭,都哭了十来天了,嗓子哭坏了,牛乳也吃不下,乳嬷们的就更不吃了。您瞧大小姐这小脸,都瘦下去好些了,爷,要不,您把陈姑娘接来吧。”
赵晋沉默。
不是他不想接,是陈柔不想跟他。
赎身退契,划清界限,他本意是想别把她牵连进来。她却是真想离开。当年福喜交给她的那两千两银票她都没带走,首饰衣裳一概不拿。她倒是真看不起他的钱。当初他说她为钱卖身,许是伤着她了。
他不是没主动过,他想亲亲她,抱抱她,被她扇巴掌、冷言冷语相对。
他记着她生辰,巴巴地捧着礼去找她。要不是被她言语所激,他也未必会做的这么绝,把安安抢了回来。
逝去的流水回不了头,他也实在倦了。
她身边有了知心人,由得她去吧。本来也没多深的情分,他不过就是一时孤寂,才渴盼着家里头热闹些吧。
安安在他怀中哭累了。他把她放下,挥挥手命金凤去了。
他想,这样也好。至少他还有安安。
柔儿在县里寻了几个会做针线的妇人,只要不是太复杂的绣活,这几个都能做。
比照城里头时兴的样子,花钱请人描了花样,回来先给大伙儿做自己衣裳练练手,做熟了才肯在店子里接生意活儿。欹县的大姑娘们每每听说绣坊的陈掌柜去了镇上瞧新样子,就早早来到门前等着。这家店工钱收的不高,只赚个薄利,最要紧款式时兴,听说是省城的大小姐和夫人们穿什么,这店里就照样做什么。自然用料比不得有钱人,可想到自己跟官家小姐们穿的一样的花样款式,哪有不高兴的?
绣坊在开业半年后,接单就接不过来了。
柔儿在镇上寻了一批十来岁的小姑娘,当学徒,供个饭钱,跟着萧氏学刺绣。等攒了一笔钱后,又在镇上绣庄挖了个手艺好的江南绣娘,专做双面绣扇子、插屏等物。
萧氏本是不赞成的,欹县这么点地方,人口拢共就那么些,家底都不厚,买个成衣已算是奢侈得了,谁还会买双面绣插屏摆家里,那东西是能吃、能喝,还是能穿戴出去?
两人在店铺买卖上,头一次有了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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