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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暄妍认真地观察着他的脸色,道:“你可曾,怨过太子殿下?”
顿了一下,师暄妍沉吟着,附加了一个细节:“怨过,哪怕一分一厘?”
只有一厘怨恨也好。
至少,显得她不是那么孤独而可笑。
可事实偏偏就是,封墨神情郑重,缓缓摇头。
“为何?”师暄妍惶惑。
封墨知道了太子妃的来意,他和颜悦色地道:“末将并未因当年妖道之祸,感受到人间的艰酸,父母朋友我尽有,不过是不能于长安长大而已。故此,我从来不曾心头有恨。末将与太子殿下,名为君臣,实为知己之交,殿下乃臣之好友,如曾有怨,何至于斯。”
师暄妍虽懂,却又不懂,或许封墨天性开朗,又未曾经受苦楚,心性弥坚,屹如磐石,所以不曾动摇吧。
封墨虾了虾腰:“末将以为,即便应当有怨,此事也非殿下之过。殿下当年,只是一个三岁幼童,一个人细想幼年,只怕都记不得三岁那时的事了,他当年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怎知长安城出了这个妖道,非要为此迁怒,对殿下是不公平的。”
师暄妍的瞳孔,仿佛日光下的溪水,因他这句话,激烈地摇晃起来。
“那圣人呢,你也不曾怨?”
“不敢,”封墨道,“末将也不曾怨。圣人爱子情深,所以受谶言所裹挟,虽是过失,却发乎于情,臣既不敢责怪,也不忍心责怪。”
那逝去的十七年,对封墨而言,如弹指一挥间。
他的童年完整无损,他平安健全、安乐无忧地长到了十七岁,受陛下赏识,得太子重用,人生轨迹,似乎并未因此产生过偏差。
师暄妍想,自己与封墨的分歧,症结不在于圣人与太子,原来是在于师远道与江夫人。
她明白了。
宁恪与封墨相交、熟识,了解封墨的一切,也知晓,封墨从来不曾因为那件旧事与他怀有怨怼。
所以起初,当她说出,她恨他时,宁恪才会觉得受了冤枉。
是啊,不只有封墨。
就连于齐宣大长公主的千秋宴上所见的翠屏县君,她没有出身于仕宦之家,也面临了同样的困境。
她的父母是选择,抛舍下长安已经打下的家业,与尚在襁褓之中的爱女,一同南下经商。
在他们心中,有孩子的地方,似乎才是一个完整而温暖的家。
这应是大众的观念,独师家是个异类。
至于她,师暄妍想,她从来都不是被圣旨驱逐,而是被父母抛弃的,就算没有那道圣旨,相信他们也多半,只拿她视作联姻的工具,巩固家族的踏脚石,兴起之时,便如对待江晚芙,摸着哄着,一旦起了利益相关的冲突,便随手无情地丢在一旁,乃至祭天。
那么自今以后,她就忘了那件事吧。
天高云淡,正是昭昭春日,往事已矣何须沉溺,没得败坏了踏春游行的好兴致。
师暄妍要走,封墨环住了她:“太子妃。”
她歇下脚步,从旁回眸。
封墨跟上半步:“太子妃问完封墨,封墨也有一句,欲问太子妃。”
师暄妍想,自己问了封墨这么多问题,他都如实回答,他问自己一个,自己也的确不该藏着掖着,反倒显得小气。
她微笑着拂袖:“你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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