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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2页）

太阳完全落了，天黑下来，wr说：&ldo;嘘‐‐，你听。&rdo;庙院里开始有蛐蛐叫，&ldo;嘟嘟‐‐&rdo;，&ldo;嘟嘟‐‐&rdo;，叫声还很轻。

wr说：&ldo;这会儿还不多呢，刚醒。&rdo;说罢他就跳进墙根的糙丛里去。

月光真亮，透过老树浓黑的枝叶洒在院墙上和糙地上，斑斑点点。&ldo;嘟‐‐嘟嘟‐‐&rdo;，&ldo;嘟嘟‐‐嘟嘟嘟‐‐&rdo;，这边也叫，那边也叫，蛐蛐多起来。男孩子们东儿一堆西儿一伙，既着屁股顺着墙根爬，头扎进糙丛，耳朵贴近地面，一动不动地听一阵，忽又&ldo;咧咧涮&rdo;地快爬，影影绰绰地像一群猫。庙院里静下来，空落落的月亮里只有女孩子们轻轻巧巧的歌谣声了：&ldo;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rdo;她们没完没了地跳皮筋。wr找到一处墙fèng：&ldo;嘿，这家伙个儿不小，叫声也亮。&rdo;说着掏出小鸡儿，对准那墙fèng滋了一泡尿。一会儿，一只黑亮亮的蛐蛐就跳出来，在月光下愣愣地不动。

那晚，我们抓了很多蛐蛐，都装在纸桶儿里。那晚，我们互相保证，不管那个可怕的孩子跟不跟我们好，我们俩都好。后来又有两个男孩子也加入到我们一起，我们说，不管那个可怕的孩子不跟我们之中的谁好，我们互相都好。看门老头打起呼噜。到处还都有蛐蛐叫。女孩子们可能打算跳到天明去，&ldo;八五六，八五六，八八八九九十‐……&rdo;月亮升高变小，那庙院就显得更大更深，我心里又高兴又担忧。

几天后，我听到一个喜人的消息：那个可怕的孩子要走了，要跟着他家里到外地去了。

&ldo;真的么？&rdo;

&ldo;真的，他家的人已经来给他办过转学手续了。&rdo;

&ldo;什么时候？&rdo;

&ldo;前天，要么大前天。&rdo;

&ldo;我是说他什么时候走？&rdo;

&ldo;不知道，可能就这几天。&rdo;

我再把这消息告诉别人。

一会儿，那个可怕的孩子出现在我面前：&ldo;你很高兴是不是？&rdo;

我愣在那里。

&ldo;我要走了，你很高兴吧？&rdo;他眯fèng起眼睛看我。

我愣愣地站着，不知怎样回答。

&ldo;你怎么不说话啦？你刚才不是还挺高兴吗？&rdo;

我要走开，他挡在我面前。

这时wr走来，把我护在身后，看着那个可怕的孩子：

&ldo;反正我很高兴，你最好快点儿滚蛋吧。&rdo;

可怕的孩子恨恨地望着wr，wr也毫不含糊地望着他。

在我的印象里，他们俩就那么面对面站着，对视着，互不示弱，什么话也没有，也不动，好像永远就这样，永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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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我想起，在那间有一万本书的屋子里，wr和o也曾面对面站着，什么话也没有。

中间隔着高高的书架。从一层层排列的书之间他们可以看见对方，但都低头看书，谁也不看谁。左手端着翻开的书，但从一层层排列的书之间，他们的右手拉在一起。那是他们即将高中毕业的那一年。

那时他们都长高了。少年更高一些。少女薄薄的衬衫里隐约显露着胸衣了。他们一声不响似乎专心于书，但两只拉在一起的手在说话。一只已经宽大的手，和一只愈见纤柔的手，在说话。但说的是什么，不可言传，罄竹难书。两个手指和两个手指勾在一起，说的是什么？宽大的手把纤柔的手攥住，轻轻地攥着，或使劲攥一下，这说的是什么？两只手分开，但保持指尖碰指尖的距离，指尖和指尖轻轻地弹碰，又说的是什么？好半天他们翻一页书，两只手又迅速回到原处，说的是什么？难道真的看懂了那页书么？宽大的手回到原处但是有些犹豫，纤柔的手上来把他抓住，把拳头钻开，展开，纤柔的手放进去，都说的是什么呢？两只手心里的汗水说的是什么？可以懂得，但不能解释，无法说明。两只手，纠缠在一起的十个手指，那样子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在抓挠，在稚气地捕捉眼前的惊讶，在观看，相互询问来自何方。很安静，太阳很安静，窗和门也很安静，一排排书架和书架两边的目光都很安静，确实就像初生之时。两只拉在一起的手，在太阳升升落落的未来，有他们各自无限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