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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2页）

九岁的男孩儿以一个小小的计谋作为出发的理由，以一个幼稚的借口开始他的男人生涯。灰矮无边的老房群中小巷如网，有一座美丽而幽静的房子。那是应出乎意料的房子，我有点儿怕。那一片空荡的沉重，我有点儿怕。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雅与陌生，我有点儿自惭形秽我想回家。出没无常的走廊不知道都通向哪儿，数不清的门，数不清的关闭着的门，厅室层叠空间奇异地分割，厚重的屋顶和墙壁阻断了声音吞没了声音，让人不敢说话。那个女孩儿，但是那个也是九岁的女孩儿她不以为然，她叽哩嘎啦地又说又笑，在前面蹦跳着引领着我（或者也是这样引领着z）走。

来呀

到我房间去

走哇z

来吧

&ldo;哈！你怎么给来了？&rdo;她快乐地说。

这儿是我阿姨住的

别

别去那儿z

那儿没人

&ldo;嗨‐‐！你怎么会来的？&rdo;她快乐地说。

那是我哥哥的房间

嘘‐‐

咱们别理他

我姐姐住这儿

这会儿她不在她在那边练琴呢

听见了吗z

她的琴声

&ldo;你什么时候来的？哎海‐‐，你本来要去哪儿？&rdo;她快乐地说。

那是我妈妈（温文尔雅）

嘻嘻

她还没看见你来了呢

我爸爸（一万本书，一万本莫测高深的书）他就是我爸爸

噢z

别打扰他

咱们还是到我房间去吧

走

走呀

&ldo;噢‐‐，你怎么会来了，你路过这儿吗？&rdo;她快乐地说。她的房间。我跟着她走进她的房间。她的房间里要好些，不那么大不那么空旷，不再那么沉重，声音也能如常地流动。她把她的花花绿绿的书都拿了出来，一本一本地翻着，兴奋地讲着书中的故事。给我讲吗？我东张西望，那儿所有的东西都比那些故事更新奇，更具魅力。我没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男孩儿忘记了那个小小的计谋。九岁的画家可能并没用上部个筹划已久的借口，那匹&ldo;真正的马&rdo;一直睡在他的衣兜里。我自始至终也没对那女孩儿说什么。我想不起什么话来。我只是惊奇着，站着，不停地转动着头和眼睛，也坐了，也走到窗台那儿朝外看了一下。那是一段不同寻常的时间。男孩儿听凭那个九岁女人的指挥，她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她问什么他就回答，但那女孩儿都说了什么他却一点也没听懂……

但是。但是如果这时候远远地琴声停了，一行轻盈的脚步响过来门开了，女孩儿的姐姐走了进来，无论容貌还是表情都让人觉得冷－－冷，但是，美。她看见了男孩儿，她看见了z但她并不看着z，只对女孩儿说：&ldo;怎么你把他带来了，嗯？你怎么带他们进来？&rdo;（他们，她为什么说他们？他们都是谁？我，还有谁？谁们？）女孩儿的快乐即告消失，低下头嗫嗫嚅嚅。如果，如果她的姐姐走后她的哥哥又来了‐‐一个沉静的青年，或者是沉郁。他只是看了一眼z，但那一眼看得十分仔细，并不说什么，他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去。待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轻轻地只留下一条窄fèng，女孩儿就小声对z说：&ldo;要不，你回家吧。好吗？要不你先走吧。&rdo;男孩儿想说我明天再来。z想了一下明天，明天并不太远，而且他希望他会比今天来得更早些，路上走得更快些。接着，外面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喊她家的保姆：&ldo;阿姨‐‐&rdo;&ldo;阿‐‐姨‐‐&rdo;那声音优雅且郑重，在深深的走廊里平稳地流漫。z会想到那是女孩儿的母亲。但是她的母亲并没出现，进来的是她家的阿姨。阿姨浓重的南方口音响了很久。那嘈杂的南方口音响了很久之后，九岁的女孩儿不声不响地走在前头，送九岁的z离开。甚至，直到这时z的梦境也还是一片纯净的混沌。但是，如果命运执意要为这样一个男孩儿开启另一道门，如果它挑选了z而放弃了我，z就可能在走出层叠曲回的厅廓时听到一种我所不曾听到的声音：&ldo;她怎么把外面的孩子带了进来……谁让她把他带到家里来的……&rdo;很可能是这样的声音。那个冬天下午临近结束的时候，z遇到的可能就是这样的声音。我被放弃我已经走出了那座迷人的房子，但是z在同样的经历中稍稍慢了一步，他晚了一会儿，他发现那匹&ldo;真正的马&rdo;从衣兜里掉出来，飘落在光滑的地板上，他回身去捡，一缕流动的空气便为z推开了另一扇门，那声音便永远留在了这个九岁男孩儿的心里：&ldo;她怎么把那些野孩子……那个外面的孩子……带了进来……告诉她，以后不准再带他们到家里来……&rdo;（呵，又是他们。这回有点儿明白他们都是指谁了。）如果是这样，画家z的梦想就在九岁那一年的回声中碰到了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