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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四章 离宗（第2页）

她猛然想起叶无名临行前的眼神。那不是告别，是诀别。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不顾一切奔出地库，召来羽舟，直指北境。沿途所见，皆显异象：东海之上，归忆祠的灯火突然全部转向北方；西漠沙暴中，千年不动的石人像集体跪拜；南岭深处，沉睡百年的忆灵树开出倒生花，根须朝天，似在抓取什么。

七日后，她抵达北境荒原。

昔日碑林已被风雪掩埋大半，唯有一座孤峰耸立，其上矗立着一块通体漆黑的巨碑，表面布满裂痕，如同遭受雷击。碑前，叶无名盘膝而坐，白发披肩，双手结印贴于碑面，整个人仿佛与石碑融为一体。

“不要过来！”他察觉到她的气息，猛然回头，声音嘶哑，“快走！这里不是你能承受的真相！”

千菱却不退反进，一步踏上雪坡：“你说我的命格裂了？什么意思？难道命运不是由自己书写吗？”

叶无名闭目，良久才道：“你以为律尊为何能操控记忆？因为他掌握了一个秘密??所有人的命运，早在降生那一刻就被刻下。共心契、守心灯、忆语花……一切仪式，都不过是在维持这条既定轨迹的稳定运行。偏离者，会被系统自动修正，或消失，或疯癫，或沦为‘影蜕’。”

“而你……”他睁开眼，目光如刀，“你是唯一一个命格碑出现裂痕的人。这意味着你本不该存在，却又强行存在于世。你是‘例外’，是‘错误’，也是……唯一的变数。”

千菱怔住。

“我查遍所有碑文，终于找到原因。”叶无名低声，“十年前心渡桥上，真正死去的不是阿芽，而是你。你才是那个被选为‘引核’的纯净灵魂。可就在仪式完成瞬间，阿芽冲了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替换了你。她推了你一把，让你活了下来，而她，则坠入心源之井，成为千万记忆的容器。”

千菱双膝一软，几乎跪倒。

“所以……我一直找错了？”她颤抖着问，“我不是在找姐姐回来……而是在逃避她为我付出的代价？”

叶无名点头：“阿芽没死。她以另一种形式活着，在每一朵忆语花的震颤里，在每一声‘我在’的回应中。但她再也无法回到你身边，除非……有人愿意替她出来。”

“怎么替？”千菱急问。

“打破命格碑。”叶无名沉声道，“让所有命运规则崩塌。但这意味着整个记忆体系将陷入混乱，无数人会失去方向，甚至发狂。而且，施术者必须进入心源之井深处，找到阿芽的意识核心，亲手将她释放。可一旦这么做，施术者就会被永远困在那里，成为新的‘引核’。”

千菱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你觉得我会犹豫吗？”她轻声说，“我用了十年寻找她，现在才知道，她从未离开。那么这一次，换我走进去。”

“不行！”叶无名厉喝，“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将是下一个被遗忘的存在！没有人会记得你做过什么，甚至连阿芽都会忘记你！”

“可我记得。”千菱望向远方，“这就够了。”

她走向黑碑，伸手抚上那道裂缝。

刹那间，碑文暴动，无数金线从石中射出，缠绕她的四肢百骸，试图将她弹开。这是命运本身的抵抗，是对“例外”的清除机制。

但她不退。

她取出银骨笛，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碑面画下一道符印。

那是小时候阿芽教她的童谣符号，原本毫无意义，如今却在血光中熠熠生辉。

“姐姐，如果你听见这首歌，就来找我。”

“哪怕世界忘了你，我也不会。”

符成之际，碑体轰然炸裂！

碎片四溅，化作漫天光雨，洒落大地。每一片都映出一个人的命运轨迹，有的笔直升腾，有的曲折蜿蜒，有的戛然而止……而现在，它们全都开始扭曲、重组、断裂。

命运之链，断了。

与此同时，南渊之上，忆幕剧烈波动，所有人同时感到心头一震，仿佛某种无形枷锁应声而碎。孩童突然记起前世梦境，老人脱口说出早已失传的语言，战士在梦中见到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战场……

自由，开始了。

而千菱的身影已在风雪中模糊。

她最后看了叶无名一眼，微笑道：“告诉他们，是我选择了这条路。”

随即纵身跃入碑底深渊。

黑暗吞噬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无边的记忆海洋中。四周光影交错，全是过往人类最深的悲喜：母亲分娩时的痛呼、恋人诀别的泪眼、战士赴死前的呐喊……这些本该被删除的记忆，全都被封存在此。

她逆流而上，穿越层层漩涡，终于来到井心。

那里悬浮着一团柔和的光，形状隐约是个小女孩的模样。

“阿芽……”她喃喃。

光团轻轻颤动，传出稚嫩的声音：“姐姐，你迟到了哦。”